时间: 2020-02-13 08:35:35 | 作者:风茕子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9次
1,
赵明理正在干活,忽然说有人找。他走到门口,看到一个水盈盈的女人。
是胡晓娟。
“啥事?”
“有点事……”她微微站近,胸挤得像两个甜瓜,故意露出半边来。身上有来历不明的香气。她热切地盯着他,盯得他害臊。
“我还没下班。”
“还有半个多小时嘛。我到对面茶馆等你。”
她摇曳生姿地走了,赵明理觉得她今天的打扮活像个失足妇女。以前他带她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赵明理是一家大型超市的洗化部门主管,当时胡晓娟是新来的下属,他让胡晓娟下架过期商品,结果她查漏了几瓶,被消费者投诉后,超市要罚胡晓娟一千块钱。她来上班还没领到钱,女同事说看到她在更衣室抹眼泪。
据说她刚结婚,家庭条件不好,夫家对她也不好,整天一副受虐小媳妇的形象。
就这点事儿还值得哭?赵明理有点侠义心肠,替她把这笔钱掏了。
胡晓娟说发了工资就还给他。他说不用。他其实也真没把这一千块钱放在心上。但让他生气的是,她并没有干满一个月。她是不辞而别。
赵明理对这女人印象大跌,他觉得不管怎么着,我曾经帮过你,你走的时候总要打声招呼吧?看上去可怜的女人啊,真是不值得同情。
他甚至觉得夫家对她不好,多半是她自个儿的原因。
这事儿过去一年了,她怎么忽然出现了?
2,
赵明理把手头的事干完,还是到茶馆去赴了约。胡晓娟先是说对不起他,当时情况特殊,她没还上钱。说着拿一千块钱要给他。赵明理帮她垫付时就明确说了不用她还,所以这会儿他仍然推辞。他的推辞中有种不屑一顾,有种“快点结束”的不耐烦。但胡晓娟没看出来,她又开始说另一个话题:她现在是一家品牌卫生巾公司的业务员,她想让赵明理定她家的货。
赵明理明白了,这家卫生巾一直是不退不换,单子一下,对方利益就保证了,超市的盈亏他们不管。所以赵明理没跟这家合作过。他的工资不高,收入主要靠拿回扣。一般一个品牌他拿利润的百分之三十。同样是卫生巾,别家快过期可以退换的给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你家不能退换也给百分之三十,那生意肯定是做不成。赵明理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有这个回扣可拿,他就要珍惜这个位置,不能太损害超市利益。
赵明理回绝了。他准备起身。
“别呀。”胡晓娟说:“我给你百分之五十的提成。”她充满热望地盯着他,眼珠子一动不动,嘴半张着,脑袋微微前倾。
“起订量多少?”赵明理把准备提起身子的力气压了回去。
胡晓娟的脚在下面碰他一下,第一次是不小心,第二次就是故意的了。她的睫毛轻佻地垂下去,忽又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赵主管,除了提成,我还可以用别的报答你。”她的全身都在邀请,邀请进犯、邀请征服和占有。他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他想她一准儿会要他定一个巨额数字,他抱着戏谑又问了一遍:“那你想让我订多少?”
“定一万吧。”她说。
赵明理懵了。一万块钱的卫生巾,产品的利润大概有百分之二十,胡晓娟分百分之五十给他,他俩一人只拿一千块钱,她至于吗?
赵明理莫名觉得她很下贱。看她穿的衣服,黄色。黄色就是下贱,超市的打折商品,都用黄色海报,黄色标价牌。
他曾经是她的上司,他觉得有必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他拒绝了胡晓娟,把公文包一拎就准备走。胡晓娟追上来,死活塞了张名片在他包里。
3,
几天后上班时,有人提到胡晓娟,说她离婚了。还说她离婚离得很勇敢。一些乱七八糟的八卦,赵明理听得刺耳。他肃清内务地咳嗽了一声,阻止了大家的闲言碎语。
但是很奇怪,那天之后他对胡晓娟的印象加深了,她成了他心底一个可以讥笑的对象,让他没事儿就拿出来反复回想一下。
每一次回想,都衬托了自己的高尚。
两个月后,赵明理的小儿子出生,老婆要回娘家让父母帮带。三岁的大儿子也跟着回去,赵明理的小窝一下子空了。
工作不是很忙,也没有什么应酬,手下管着十来个人,个个都还算听话,赵明理对这种忽如其来的空虚有些不知所措。每天晚上回去,家里黑灯瞎火,冷锅冷灶。有天一个人在家里下面吃,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胡晓娟。他不是那种魅力四射的男人,主动勾搭他的女人目前为止还只有她一个。他把她的名片在手里把玩来把玩去,心烦意乱。他觉得她把自己也拉下贱了,他竟然会在寂寞的时候想起她。又想,一万块钱的卫生巾,肯定能在过期前销得出去,她的要求其实不过分。他在挣扎。他努力维持的高尚在向低贱的部分妥协。他想,如果胡晓娟再打电话来的话,嗯,其实,可以再见一面。
过了一段时间,胡晓娟果然又打来电话。赵明理非常快地定下了吃饭的位置,速度令自己吃惊。可能是等这个电话等的时间太长,他堕落得令自己心慌。
胡晓娟来了,仍然是水盈盈的。这个二十六岁还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大胸,大臀,带着一种壮硕的性感。她仍然勾引他,用俯身,用抬眼,用肢体若有若无的触碰,用眼神或隐或现的情欲。一顿饭赵明理吃得心猿意马,他践踏着自己的尊严去迎合她,迎合自己身体最基层的需要。
吃完饭赵明理带她去了自己的另一套房子。这套房子小,位置偏,之前租给当地的底层打工者。上一个人退租后,已经很长时间没租出去了。他去打扫过一次,上个租房人是个开搅拌车的司机,床上留下一条汗渍斑驳的褥子。在那里也可以做,他心想,没有必要去酒店开房间。
胡晓娟也不嫌弃。进了门就和他吻成一团。她的身子像个蠢头蠢脑的哈密瓜,但是新鲜。当她的一对大胸暴露在他脸面前时,原始的快乐根本抵挡不住。什么下贱与非下贱,下贱又如何。胡晓娟如此主动和努力,让他顾不得想别的,脑子里就俩字儿,快活。
4,
赵明理每天晚上还是要跟老婆打视频电话的,问候一下老婆,看看俩儿子。
第二天晚上打视频电话的时候,看到老婆睡眼惺忪地喂奶,赵明理胸中涌上难以名状的自责。
“带孩子休息不好吧?”他问。
“你说呢。”老婆挺无奈。
赵明理说:“我看你瘦了。”
“吃不好睡不好,俩孩子磨死人,能不瘦吗。”
“断奶了就回来,夜里我带。”
“算了,你白天还得上班,等小的能进幼儿园了我再回去。”
不咸不淡的话里掩藏着恩爱。挂了电话他枕在自己的双手上,仰脸看着天花板。
自个儿无耻吗?无耻。以后怎么办?不知道。
和胡晓娟来了这么一次,他感觉她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这种事,只要不被发现,就不会给老婆带去伤害,对吧。
他是真的不想伤害她。
也是真的难忘胡晓娟汁液饱满的身体。
得过且过罢。他翻个身,蹬散被子,睡了。
5,
赵明理和胡晓娟平均每个月见三、四次面。什么都不谈,就是睡觉,睡完了走人。那一万块钱的卫生巾销完以后,胡晓娟不提,赵明理主动又订了一万块钱的单子,算是对自己良心的零星安慰吧。
他还把床上的褥子换了,买了个新床单,也算是对她的某种忏悔。男人不能一边需要人家,一边作践人家,不是吗。
关系吭吭哧哧地维持了半年,小儿子断奶了,赵明理又一次提出让老婆回来。老婆也想他,干脆就带着俩孩儿回来。赵明理那偏远地儿的房子还没有租出去,他打电话给中介,降了价,叫中介帮忙快点给租出去。一周后,房子也租出去了。
赵明理心想,胡晓娟要是再打电话来,他就说房子租出去了。
他直觉她不笨,应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每次他只拿一千块钱的回扣,连开房的钱都不够,让一个女人意识到带她去开房都不值得,她再蠢也会放手。
可奇怪的是,胡晓娟再也没有打电话来。
赵明理要带孩子,家务活也遽然增多,他顾不得分析什么,不联系就不联系呗,正好。
只是有一次他洗放在门口的脚垫,发现那被踩得灰突突的脚垫上画着一只哈密瓜,他猛然想起了胡晓娟。于是他玩命洗那块脚垫,直到把它洗破。
他无法承认也无法接受自己的龌龊。他必须把它洗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6,
快过年时,赵明理和手下员工小范围的聚了个餐。一个人问,胡晓娟公司的卫生巾卖完了,什么时候进货?
赵明理的一口饭堵在嘴里,嗡嗡地说,不进了吧,他们家的货不能退,业务员又拽。
员工说,那是大品牌,业务员当然拽,有顾客来专门买这个牌子,没货,顾客宁愿不买。
“那就……再进一点。”赵明理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过完年赵明理给胡晓娟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是要下订单,二是也很好奇,她怎么不缠着他。他知道打这个电话有点冒险,像是重新和坏人接上了头。所以他迂回了一下,问她能不能一次只下五千块钱的订单。胡晓娟说没问题,很爽快。
“我才发现我没你微信,你的电话……我也找了半天。”他很有方针策略地说。
胡晓娟噗哧笑了一下。笑声里没有轻浮,是对尴尬的掩盖。
“那……你明天到超市来找小刘,我跟他打声招呼,你找他把单子签了。”
“好。”
听胡晓娟那意思,像是想挂电话。
“等等,”赵明理更加不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呀。”胡晓娟说。
“那你……”
“你老婆不是回来了嘛。”
“你怎么知道?”
“猜的,这还用想。”
赵明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对答。
“你一共在我手里就拿到过两个单子,挣了两千块钱。”赵明理想了半天,说个半截话,等她解释。
胡晓娟沉默了一会儿。
“真的要说明白吗?”她问。
“嗯。你说。”他尽量保持着领导的风范。在离开床的地方,他一直都努力维护着这种冰冷。
“我不是为了让你在我这儿下单子。我是为了还你钱。”她说:“我说我真心喜欢你,你可能不相信……你是第一个凭白无故拿一千块钱帮我的人。当时我娘家为了让我嫁给我前夫,把我打得不成人样,你知道为了什么吗,为了拿我的彩礼钱给我弟娶媳妇。我结婚时我家里没给嫁妆,我前夫为这事没少刻薄我,公婆都不拿我当人看。是的,我穷,也不漂亮,没上过什么学,只能任人欺负。我离职就是因为我前夫跟别的女人乱来,被人家老公打断了腿,全家人非不让我上班,让我在家里伺候他。其实那时候我就想报答你,但是我没离婚,怕我前夫找你麻烦。等他腿好了,我硬是把婚离掉,重新找了份工作,去找你。我就知道你不会要钱,我想把钱还给你,也想……有了那种关系,算是了了我自己的心愿吧。我知道你打心眼儿里看不上我,真的没关系。”
赵明理拿着电话,一时竟哑了。
“我现在业务做得很好,自己挣钱自己花,丰衣足食。”她反过来安慰他:“你老婆孩子回来了,对他们好一点……有些事情,别多想,错的是我。”
“不不不,你别这么说。”赵明理无地自容:“这些事,你以前怎么没说过?”
“不想说。”她说:“我不想给你的生活带来一丁点波动,一丁点都不行。今天说出来了,也是因为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的。你得知道自己是个好人,你帮过别人,别人记得。”
他懂了。她今天的解释完全是为了让他释怀。原来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哪儿都是一种下贱,即使她只对他一个人下贱过,即使她从始至终都在顺从他良好的感受,即使她绝不要求回报伟大得像殉道者,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她就是一个送上门的第三者。
她知道她曾让赵明理连带着唾弃下贱的自己。她以前默默抚慰他的生理,今天又抚慰他的心理。对于全世界来说她都是个坏女人,可是此时此刻,她让赵明理的心很痛。
“我以后直接找小刘签订单就行了是吧?”她语速很快,不等他回答,就说:“行,我以后就找他,直接和他对接。”
赵明理半天答不上话。
“那,就这样?”
她还是没有等到赵明理说话。
她的声音低了低,恢复成他初见她时那低眉顺眼的模样:“赵主管,谢谢你换了那张小床上的褥子和床单。”
“再见。”她说。
电话挂断了。她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赵明理的眼眶又灼又酸,他对着空了的那头,喉咙里“咕咚”一声:“再见。”
*本公号故事不做道德审判,只呈现世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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