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事

　　狗事

　　一、恶狗

　　晚清时候，丁主人的小儿子从他姥姥家抱回一只小狗崽。老爷子看了看，说这狗的眼角上竖，面相阴森，长大了恐怕不是善茬。丁主人则认为是善茬也好，不是善茬也罢，它不过是一条狗，是畜生，还能翻上天去。在主人的精心照料下，一年后，它长成了一条黑色间有黄毛的高大的狗。它尾巴半翘，行动慵懒，早早晚晚闷着头不哼一声地在院子里游走，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善的事来。

　　第二年春天，丁举人要为老爷子和老太太打造两副柏木的寿棺，从十里外请来了一位木匠师傅。师傅为了赶活，每顿饭下人都是按时送，却不能按时吃。奇怪的是，晚吃的那顿饭，鱼呀、肉呀的好菜总是被偷吃。师傅被埋在闷葫芦里，偷偷观察，竟看到那条狗立起身子，用前爪摘开门搭调，溜进屋内偷吃的。师傅想，这里究竟不是自己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自己掏腰包去饭馆吃饭了事。

　　不料这事传到了丁举人的耳朵里，弄得他很不高兴。心想，这都是自己平时治家无方，才弄得这些下人无法无天，竟青天白日偷吃客人的饭菜，真是反了。就找来管家，让他审问那位送饭的下人，为什么偷吃客人的饭菜？这时的木匠师傅害怕冤枉好人，站了出来，说：偷吃饭菜的是它。他指了指那条狗。管家瞪起眼睛，它能开门？能。我亲眼所见，它用前爪开的。师傅肯定地说。管家急忙寻找那条狗，左找右找，已不见踪影了。

　　木匠师傅傍晚回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是他有了预感，用来防身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带上了锛——扛在肩上往家走去。出村二里地，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片树林，走到树林旁边，猛抬头，看到那条狗坐在那里，身后新挖了一个坑。木匠师傅感觉那条狗目露凶光，逼视着他。他毛发上举，不自觉地双手握紧了利锛，壮胆走了过去。那条狗此时可能已红了眼睛，因为他手握利锛，才没有出击。走了过去，回头看那条狗，追了他一段，后来向树林走去。

　　从这以后，这一带的木匠，不管回家，或者外出，其他工具可以不带，唯有锛随时带在身上。这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直到现在。

　　二、馋狗

　　痳老三去年才去世，至于那条狗，已经死去多年了。

　　痳老三的油总不知道被什么偷喝。他从集市上买来一瓦罐油，就炒了一回菜，就不知道被什么偷喝了。第三次买来，放了一夜，又被偷喝了。一连几次，令痳老三非常气愤。什么也顾不得了，痳老三一上午都躲在厕所里，一定要看一看是什么偷喝了他的油。下午四点他看到邻居家那条黑狗溜进了他家院子，径直钻进了厨房。痳老三边蹑手蹑脚地走出厕所，边抽出了腰中的皮带，猛的堵住了厨房门。那条狗没有防备的狗，一下子被堵在了墙角。痳老三抡圆了皮带，自然多天积攒的怒气都运到了皮带上，轮一下，说一声：“痳老三打死你”！打了五十下，说了五十声，累了，才停下来。那条狗才得空夹着尾巴一拐一瘸地逃了出来。走后，痳老三看到地上一片湿，原来那条狗被他抽尿了。

　　那条狗到家就钻进床底下，谁也唤不出，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出来喝了半盆凉水。

　　待这条狗恢复了元气，在大门口早早晚晚地吠叫时，只要有好事人说一声“痳老三打死你”，它就会立即夹起尾巴，没命地跑，钻进床底下，或者藏到一处人看不到的地方。后来，有人看到它在田野里游走，喊一声“痳老三来了”。它也会夹起尾巴没命地跑，一直跑回家。

　　这事在村里传为笑谈。

　　三、“疯狗”

　　这条狗黑脊梁，黄肚皮，大尾巴，村里人叫它狼狗，也有叫它黑背的，主人则叫它虎子。虎子是主人在城市打工带回来的。附近只此一条，样子虽有些吓人，但温顺听话，主人视为掌上明珠。有一天，它忽然“疯”了。一会儿跑上大街，一会儿又跑回院子，一会儿上到平房顶上对着大街狂吠。后来在院子里飞奔着转圈子，荡起满院子尘土。最后口吐白沫躺倒在地上“死”了。一家人看着这条狗的反常举动，猜不透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疯了？有人说。于是大家醒悟似的跟着附和：肯定是疯了。快请兽医，又有人说。兽医给它测量了体温，用大母指和食指翻起狗的眼皮，看了看，说它没病——主人如何肯信。

　　这时大街有人喊：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上吊了！接着对门邻居家里传来了哭声。原来这家的女主人得了忧郁症，整天寻死觅活的，丈夫天天陪着她。这天合该出事，丈夫去地里浇地，中间停了电，耽搁的时间长了，就闹出了这起悲剧。主人听到了喊声，也顾不得狗了，赶着去邻居家帮忙去了。

　　男主人刚刚离去，奇迹也出现了，那条狗恢复了常态，摇着尾巴，伸出前爪，趴到了女主人的脚前。

　　事后，村里人猜测:这条狗可能发现了邻居家有人上吊，要告诉人，却不会说话，急的。到底是不是呢？又不能问一问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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