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起来真好看

　　小孩每天在梦里都要被吃掉：他走在树林里，柳树垂着的枝条在左右的摆动，他路过一颗又一棵的树，还没看到树林的尽头有什么，就听到背后一阵令他身体颤抖的吼叫，随后他感觉自己的头和脖子分开了，被咀嚼时还能用余光看见脖子上参差不齐的撕裂伤口；他走在海边，他看见鲸鱼从海中跃出，撞向高耸的海峡，石头和头颅撞出血花，鲸鱼坠落到海中，更多的鲸鱼从海中跃出，他一回头，看见身后匍匐的野兽张大的大嘴里那颗颤抖的小舌头。他最开始会从床上惊坐起来，好长时间之后擦掉头上的冷汗，扇动衣服让身上的汗快速干涸，后来他会从梦中醒来，看着天花板发呆一段时间后再度睡去，现在他会在梦里等待着怪物把自己咀嚼之后吞下，但他还是能看见自己的尸体，有时候他的尸体会在地上抽搐，有时候会站在那里很长时间后才倒下，他见过自己千奇百怪的死态，却没见过这只吃了自己这么多次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样子。小孩醒来之后会出门去学校，他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懦弱，一群校园混混们把他拉进厕所里，让他对着大便叫爸爸，最开始他不肯，小混混们就脱光了他的衣服扔进厕所，他尝试过反抗这群混混们，但是当他把准备好的刀子掏出来准备捅他们一刀的时候，却被混混们用一块砖头拍到在地上，混混们拿着他的刀子要把他的小兄弟给割了，当小兄弟能感受到刀尖上面的凉意的时候，小孩哭着对大便喊出了爸爸。后来他们让小孩学狗在学校里面爬上一圈，又让小孩去偷老师的钱包，这些事情小孩都做的非常轻松。小孩的父母被叫到学校，两个常年在离婚边缘吵架的中年人见了面之后，在校长的办公室里面互相撕扯着头发，小孩的父亲用皮鞋踹弯了小孩母亲的腿，小孩母亲用手揪下了小孩父亲的头发，小孩呆滞的给他们鼓掌，问校长说：“你觉得他们谁更厉害？”小孩在初三那一年放学的时候认识了杂货店的老头，他本来是进去偷东西的，出门的时候老头拦住了他，他本想把怀里的东西扔下后立刻就跑，老头却从背后拿出了一袋他刚刚偷塞进怀里的零食：“那一袋过期了，吃了会拉肚子的。”小孩从怀里拿出来了过期的零食，夺走老头手里的零食后逃出了杂货店。第二天小孩又出现在杂货店的门口，老头正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小孩告诉他说自己昨晚在梦里被吃了。他们两个就这样建立起来了关系，在每一个黄昏吞并街头的午后，小孩都会站在老头的店门口，跟老头说自己今天在学校又做了哪些荒唐的事。小孩对老头说完自己每一天做过的荒唐事，老头都会摸摸他的头，问他要不要进自己的仓库看看。小孩对仓库不感兴趣，老头也不强迫小孩，总是笑笑就过去了。学校的混混们跟踪小孩发现了杂货铺，他们推着小孩进去，让小孩抽老头的耳光。小孩站在老头的面前不知所措，混混们一脚又一脚的踹着小孩的屁股，老头笑着蹲下，拿起小孩不愿举起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扇过。混混们欢呼着，他们举着手蹿进杂货店，拿走了货架上的所有东西，其中一个人发现了隐藏在货架后面的仓库的门，拉倒了货架准备进去看看，老头在他推开门之前拉住了他，告诉他说这个地方不能进。小孩瞪着老头咬着牙想要把手臂从老头的手中甩出来，却发现老头的力气比自己大了太多，叫来自己的伙伴围着老头，他们用脚去踢他，用拳头砸他的脑袋，老头依然不让他们进仓库，这群小混混们拉倒了杂货店里所有的货架后，用一股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小孩是这一场闹剧的唯一目击者，老头挨打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他的眼睛看着这一幕，但是视线却是空洞的。老头扶着膝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后笑着把手放在小孩的头上，告诉他受欺负了不要紧，最重要的就是别人开心。小孩从杂货店里面逃走，老头的手慢慢收回了裤缝边，他吃力的将货架翻起，将地上散落的零食捡起来，这会是他一晚的工作。小孩回到家的时候，空荡的屋子里面只能听到父亲醉酒后的叫骂声，他心情突然有所好转，关上门拿起支在门后的木棍朝着父亲走去，他把木棍塞进父亲的手里，在父亲醉眼惺忪的眼神下趴在地上，而后嘴巴咬在了胳膊上。父亲会摔了酒瓶举起棍子在他的屁股上面打二十下左右，随后便会扔了棍子瘫坐在椅子上跟自己说对不起。这是小孩每天到家的主要任务，在他的心里挨过打就可以睡觉了。他甚至能够在脑子里面想出父亲道歉时涨红的脸颊，那时他醉酒后用力过度才会出现的情况。如果是小孩的妈妈在家就会是另外一种情况，但是现在已经不会再出现了，爱情的巨人终于在他们破碎的婚姻上面划伤了脚，庞大的空洞感从脚底宣泄出来之后，就只剩下一张面皮瘫在地上，小孩就是这一张面皮，父亲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母亲告诉他等自己有能力了就把他接走，随后两个人就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小孩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学校的厕所，这是一个不好的想法，因为在厕所里面他还有另一个爸爸。老头整完杂货店后还是照常的开门，中午的时候一个小混混被父母揪着耳朵带到了老头的面前，他两面脸颊上能够清晰的看见深红色的巴掌印。小孩回到家之后跟父母炫耀说自己打劫了老头的杂货店，还将自己如何殴打老头的动作模仿了一遍，小混混的父母将他按倒在地上打到了半夜。老头笑着让大人放开揪着孩子耳朵的手，告诉他们自己并不在意，但是想要和孩子单独说一些话。小混混的父母走后，老头双手撑着膝盖，将自己的头低到了和小混混一样的高度，问他说：“现在高不高兴？”“不高兴！”“怎么样才能开心点？”“抽你一巴掌我就能开心。”老头让小孩抽了自己一巴掌，干枯的脸皮上艰难的泛起了一个巴掌印，小混混兴奋的跳了起来，老头也笑了起来，问小混混要不要进仓库看看？那里面有能够让他永远开心的东西，小混混点过头之后就朝着杂货店里面跑，老头拉住他的手腕，让他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再过来。小混混挣不脱老头的手，只能点点头，临走的时候在老头的另一张脸上也抽了一巴掌，随后兴奋的跳走了。老头摸了摸自己的双脸，突然笑了起来，他躺进摇椅里，吹着微风前后晃动着。小孩依旧每天黄昏之时去老头的店门口坐一会，跟老头说自己一天都干了什么，老头听完之后会摸摸他的头，在店里面送给他一包零食。第六天的黄昏，老头告诉小孩说以后不要来了，自己要走了，小孩站在门口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后从老头的店铺前跑走了。第七天晚上的时候，小混混带着自己的朋友们走进了老头的杂货店，他们先是一人抽了老头一巴掌，而后围在一起欢呼雀跃着。老头拉上杂货店的卷帘门，笑呵呵的推开挡在仓库门前的货架，给小混混们打开了一条小缝。第一个小混混走近的时候说了一声好臭，引起伙伴们的一阵哄笑，他们在互相推动中走进了仓库，老头笑呵呵的跟了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小孩跑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只瘸腿的黑狗，他蹲在黑狗的旁边观察着这只落魄的动物，它的腿应该是被打瘸的，身上还有很多的伤口，小孩蹲在旁边的时候还害怕的往墙边缩了缩，低眉顺眼的看着好奇的小孩。小孩跟在黑狗后面慢吞吞的走着，他看见有走过的小孩朝着黑狗扔瓶子，有走路的醉汉一脚踢在黑狗身上，有骂街的妇女拿着拖鞋要哄黑狗走，对于这一切黑狗都没有反抗，他遇到危险时缩着身体朝外跑几步，就算挨了打也不朝着别人吼叫。小孩跟着这只黑狗直到晚上，他走在巷子里，看见黑狗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绿油油的光，黑狗仿佛找到了什么食物，开始停下脚步狼吞虎咽，黑狗走后小孩去看面闻了闻，原来是大便。小孩第八天没有见到小混混们，他度过了没有人欺负的一天。但是他在上厕所的时候总感觉有一群人在自己身边围着，要自己跪下来朝着大便叫爸爸，走过校园的时候总想弯下腰爬一段路。小孩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放学后又去找了老头，告诉老头说自己脑子里总是出现一条黑狗，老头躺在摇椅里面问黑狗是什么，小孩说那是一只吃大便的黑狗。老头笑了笑没有说话，小孩说自己在校园里面总想弯下腰，看见老师总想偷钱包，自己是不是已经废了。老头从摇椅上坐了起来，把手放在小孩的头上，跟他说：“我孙女之前跟你一样，在学校里面总有人想欺负她，她总是跟我说别人开心就好了，后来她被别人推下桥摔死了。她们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懂，但是我愿意去教她们，她们和我的孙女现在是好朋友了。乖孩子，叫我一声爷爷好么？”小孩歪了一下脑袋，想了想之后对着老头叫了一声爷爷。老头把小孩搂在怀里，浑浊的眼睛里面流淌着眼泪，老头过了好长时间才问了小孩一句话：“你如果过得不开心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仓库里面，你在那里会永远开心的。”小孩摇了摇头，说自己还要回家，不能去仓库了。老头松开了小孩，揉了揉他的头，嘴里嘟囔着“那就好”，翻身又躺在了摇椅里。第九天的时候，警察在午后进入了老头的杂货店，没多长时间就有几个新警察从杂货店里面冲了出来，趴在门口大吐不止。老警察们从杂货店出来后围住了老头，老头像往常一样笑了笑，伸出手让他们扣上了自己。小孩站在警戒线外看见老头被押上了警车，看见十几个盖着白布的担架从杂货店里面抬了出来。后来有人说，老头的仓库里面挂满了胳膊和大腿，还有一个用六个女孩的肢体拼出来的人摆在里面，这个“人”的头前摆着老头孙女的黑白相片，还有好几个出了名的小混混也在老头的仓库里，根据分析是放血死的。小孩断断续续的从街坊嘴里听了不少的传言，他的脑子里面不断的想起那个瘸了腿的黑狗，他发现那条黑狗死在了巷子里，尸体上爬满了苍蝇，他站在巷子口莫名其妙的流着眼泪。他的心情愈发的躁动，恐惧与兴奋让他的心脏不断的跳动，他想起老头抱着自己那天流着眼泪说的话，想起老头放进自己兜里的那件东西。小孩打开房门，屋里醉酒的父亲正叫骂着，他关上了门，支在门后的木棍倒在地上。他拿出一瓶啤酒，颤抖着把兜里的东西倒进了酒中，朝着自己的父亲走了过去，他的眼睛流泪不止，他的嘴却咧开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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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03-28 14:33:29写给青山：你笑的样子，就像夏天的西瓜，最中间那一口~
• 2020-03-18 22:54:42写给青山82：你笑起来，就像好天气~
• 2019-04-09 00:10:47今天你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