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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眸

时间: 2020-01-23 08:35:28 | 作者:9天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7次

妖眸

  孙启珍读过《聊斋志异》,那时候她还待字闺中,是浚河城首富孙柏轩的独女。这本不是她该读的书,她捧书坐在自己居住的藏珍园的枇杷树下,悄悄看着。《聊斋志异》里有个故事叫《画皮》,讲王生路遇貌美女鬼被蛊惑,其妻阻之无用,王生被女鬼剜心而死。王妻食道人痰唾救之,终得复活。虽然她从小学《夫纲》、《女则》,被教导要以夫为天,但还是忍不住皱眉。这个故事让她恶心,以致喝了三杯花茶才平复下去。如今她陷入比王妻还不堪的境地,她口干舌燥、头昏目眩,却再无人给她递一杯茶。她的王生不姓王,姓张,和王一样是普通常见的姓,难怪传奇小说里张生王生李生那么多。张生全名张涛新,涛新掏心,却没将心掏给她。他们成亲十年,如今他恋上美人,要休妻。 2那个美人她见过。正月十五浚河城闹花灯,美人是浚河城县长李占山的四姨太,叫齐溪。人人都传说齐溪曾是扬州城的第一名妓,貌可倾国,不料果真如此。齐溪低头走在李占山人老珠黄的正妻和耀武扬威的二三姨太身后,满街的花灯也照不清她的脸,因为看到她的人都会以为自己花了眼——浚河城这种小地方怎么会藏着这样的倾国美人!孙启珍坐在船舱里,看她从岸边走过,就犯了眼疾。那时她与张涛新在舱中对坐饮酒,她收回眼,就觉看不清楚。她慌忙叫涛新,涛新,却无人应和。张涛新的眼耳口鼻脑,早已随走远的齐溪去了。孙启珍当是灯花迷眼修养几日就能无碍,不想眼前一日暗过一日,最后居然瞎了。找张家药铺的大夫来,大夫说无能为力。她让管家找张涛新去请教堂的洋人医生,管家却说老爷去东北买山参去了。好个买山参去了!又不是早年不通火车,现在从上海上火车到东北奉天城只需三天,浚河城水路到上海也只需半天功夫。东北还天寒地冻的,他去买什么山参?!张涛新啊张涛新,那日我虽眼花,怎会不知你被勾去了魂。孙启珍让管家去请了洋人医生来,医生说这得到上海做手术,切莫耽误。孙启珍心急如焚,家中公婆用人却都言等张涛新回来再做决定,毕竟做手术是大事,妇道人家还是莫要单独出远门得好。孙启珍待下人极好,她的几个陪嫁丫鬟都放回家嫁人了。偌大一个张家,居然没有一个能为她出头说话的人。孙启珍喉头像被塞进二斤黄连,五脏六腑都是苦的。她嫁到张家是前清时候,那时她家是浚河城首富,她是独女。张家是浚河城的行医世家,有间药铺,只能算小康。她爹爹孙柏轩晚年得女,宠爱得很,孙柏轩怕自己百年以后家业传给侄子,孙启珍得不到,因此给的嫁妆几近孙家半边家私,商铺良田都用来陪嫁,轰动浚河城。孙启珍被孙柏轩娇惯得十分天真,哪懂攻心权谋,只会无条件无私心地信赖自己的丈夫,将房契、地契、金银珠宝全交予张涛新。张家一夜之间富起来,垄断了浚河城的药材生意。想来公婆应该对她很好吧。开始两年的确是。她嫁过来那年正逢西太后、光绪帝驾崩,宣统登基。天下乱得很,有个叫“革命”的词在街头巷尾流传。革命党在暗处,官军在明处,时不时听说谁家密谋造反被诛杀满门。革命造反这些词本不该与孙柏轩这个前清举人有联系的,可孙柏轩有个侄子叫孙彦宇,孙柏轩无子,孙彦宇是他的过继子。孙彦宇早年留洋,回国后参加了革命党,宣统二年潜回浚河城,想说服孙柏轩资助他们的革命事业。不想当日走漏风声,时任浚河城县令的李占山带人夜闯孙宅,将孙彦宇、孙柏轩擒住,当场砍了头。可怜孙家亲眷十几口,全被当成反贼处死。孙家大宅充公,后又被李占山占为私宅。孙启珍是嫁出门的女儿,才没受到牵连。说来讽刺,两年后辛亥革命爆发,当日诛杀革命党的县令李占山,摇身一变又成了浚河城的县长兼保安总长。孙家失势,孙启珍又是孙柏轩娇惯大的,除了礼仪夫纲,她可是一点讨好人的本事都不会。对公公婆婆虽然毕恭毕敬,可她与张涛新成亲十年都无子嗣,怀孕过三次,皆不明原因地流产。大夫说可能是少时有过什么不足之症或受过重伤,伤了根本,所以不能保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公婆张罗着要给张涛新纳妾,张涛新却不从。那时不从,现在却要休了她。 3此时已是三月,院子里百花都开了。孙启珍眼睛瞎后,嗅觉变得格外灵敏。我送你去上海治眼睛,回来我写休书,你马上离开我家。张涛新坐在她面前,她闻到他身上的百花香气,扑哧笑出声来。没想到东北天寒地冻,还有花香啊。我闻闻……还有枇杷果香,你,你去了藏珍园?孙启珍站起身来,藏珍园是她做姑娘时的居所,名字是她父亲取的,以表对她的珍爱之情。藏珍园水池边有一棵高大的枇杷树,树荫遮蔽了半边院子。那枇杷果实的味道她再清楚不过。你莫要管我。总之你想好,我是念在夫妻情谊才这样和你商量,你没给我生下一男半女,我不给你治眼睛休了你也是应该的。张涛新被她问得语塞,撂下话甩手出门去。孙启珍苦笑,她早该想到。李占山占了她家宅院,齐溪又是李占山最宠的太太,当然要把修建得最精美的藏珍园划给她住。藏珍园是孙柏轩得了孙启珍后铲平家中枇杷园专门为她修建的,屋舍精美不说,为了让她高兴还修了好些有趣的夹层密室供她探索玩耍。这些巷道修得隐秘,张涛新却是知道的,小时候她还领着丫鬟与他在园中玩过藏猫猫。齐溪把他秘密带进园里藏起来不被家人发觉,也不是不可能。张涛新,张涛新,你真要把我心掏去啊。 4张涛新真觉得心都不在了。观灯那日,齐溪打岸上经过,确实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就勾去了他三魂,他欲追上去,又看到孙启珍,那一瞬他恨不得她是个死人。于是接连几天他都在李宅外徘徊,直到齐溪的丫鬟给他递信,齐溪约他在城外风雨桥碰面。他乐颠颠地去了,齐溪一身墨绿旗袍倚在栏上等他,见他又是一笑,他便七魄也跟着去了。齐溪说李占山病了,让他去给看病,自有人领他入园。他入得李宅,给李占山诊脉后胡乱开些药,就被齐溪的小丫鬟引入藏珍园。齐溪将他藏在早已布置好的密室之中,张涛新笑道,没想到你还这般聪明能找到这密室。齐溪瞄他一眼,将身子依偎上来。两人在藏珍园厮混两月。最先那几日张涛新的心腹小厮给他传信进来说孙启珍瞎了,着急去上海看病。他本欲归家一趟,但齐溪一个幽怨眼神又将他绊住。两人日日厮磨,不问世事。一日齐溪哭诉李占山的病日益加重,怕是没多少时日,到时她该如何是好?她得宠于李占山,却没有孩子,李占山死后分家必然不会分给她财产。大太太恨她受宠时嚣张跋扈,怕是还要把她卖到妓院去。齐溪嘤嘤地哭,哭得张涛新不知所措。张涛新说,你放心,到那日我一定娶你。娶我?娶我回去做妾?我给李占山当了四年外宅,五年姨太太,哪一日不是被人瞧不起的,哪一日不被大的欺负?我这辈子难道都是做小的命?张涛新呐呐道,孙启珍性子极好,绝不会欺负你。以后你再给我生个孩子,家里不都是你说了算吗。哼,她性子极好?你哄谁!孙柏轩的掌上明珠,从小娇惯大的,怎会容得下别人?她若能容人,你为何十年不纳妾?我不纳妾自有别的原因……这些年我在外花天酒地,她都没管过我。照你说的,我给你生了儿子就能做主?你父母会让我这种妓院出身的女子给你教养儿子?到时可能我还没抱到孩子,他就被送到孙启珍那里交给她教养了。孩子叫她娘,叫我姨奶奶。你莫要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张涛新被她说中,只得问,那该可如何是好?你想想,你娶了孙启珍,得到什么了?她家那些陪嫁?你知道吗,现在城里人还在传说,说你当年娶她,就娶了半个浚河城。就算她现在不生孩子,你家还是赚着了,得到半城家私,还要儿子做什么。她这样的大小姐,除了会看书写字吟诗作对,帮你排忧解难过吗?你没忘记吧,当年李占山杀了她全家。这段公案共和后李占山用权势压了下去,也是孙家人死绝了才没人告他,所以孙启珍一直是他的心病。他想揭过去,孙启珍就是他揭不过去的那一块。李占山碍于你家财势不能奈何她,只能背地里算计你。你想想,以你家在浚河城的商铺良田,垄断浚河上下游数城药材的财力,你怎么会当不上浚河城的商会主席?那是李占山不想让你得势,怕你有一天势大帮孙启珍报仇。两月前请你来给他看病,开的药他可是全扔了。果真如此?这……这……齐溪说中张涛新一直忍耐的闲言碎语,也说中他为何当不上商会主席的原因。这样让你蒙羞的妻子,你还要吗?你要想和我长相厮守,想有儿子,想当上商会主席,你就休了她。不然我们就此一刀两断。 张涛新出得密室,郁郁地在园中散步。这园内的花草似乎都重新栽种过,和孙启珍居住的时候大不一样。只有水池边那棵枇杷树还在,结了一树果子。他走到池边,想起当年在这里许下的誓言。孙小姐,你的眼睛真好看。孙小姐,我永远不会欺负你。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孩子说的话,能当真吗?别吃,这枇杷酸死了,李占山就是吃了早熟的枇杷吃坏肚子才生的病。他伸手摘了一颗枇杷果,正要送入口中,就听齐溪在身后喊。他回头,齐溪温柔地笑着。与这样有见识又美貌的女子白头到老,该是何等美事。你等我,我送她去治眼睛,然后就休了她。张涛新捏着那颗枇杷果随齐溪的丫鬟出了李宅,但他还是忍不住把那个果子吃了。果然很酸,这棵枇杷树以前的果子可是很甜的啊。 5孙启珍答应张涛新,从上海回来后就离开张家。张涛新雇了一艘大船,带着孙启珍去上海。孙启珍在舱里说,涛新你过来,我和你说说话,以后就不能说了。张涛新虽不耐烦,却还是坐到她面前。涛新,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不记得。你骗我。我记得,那年我才六岁。我娘四十岁生了我,生完我后身体变得很差。你爹是我家最常请的大夫,他把你带去,我缠着你跟我玩。你还说,孙小姐,你自重。当时我乐坏了。我爹娇惯我,看我一个人关在家无聊,他又喜欢你小小年纪懂礼节,所以常常叫你爹带你来我家。张涛新面无表情地听着,双手却在桌下握紧。说起来我们算是青梅竹马呢,对了,还有我那几个小丫鬟,每次你去了她们都比我还高兴。你看,你从小就讨女人喜欢。这些年你在外眠花宿柳,我只当是那些女人缠着你,所以从不过问你。你记得吗?有一次我们捉迷藏,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跌到池塘里,差点淹死。我的几个小丫鬟还被我爹打了一顿,你也受了训斥。后来我病了半年,不能说话,也不能走路。等我终于好了,你在池塘边对我说,说我眼睛好看,你要看一辈子,你一辈子都不会欺负我,你还记得吗?张涛新不做声。他当然记得。我想大概就是那次大病,我才保不住孩子吧。我真没用。后来长大了,我要嫁给你,我爹不许,却也没犟过我。现在我瞎了,你要休弃我。我就当是没了你喜欢的眼睛你才要休我,我治好眼睛后,你还要休我吗?你这人怎么这般难缠,我早说清楚了,治好就休。张涛新被她说得恼羞成怒。哈,是为了齐溪吧?你别惊讶我知道她,我还知道你说去东北,其实是在藏珍园躲了两个月。你哪有这么聪明,前天你给李占山送人参鹿茸,这种讨好的招数,是她给你出的吧?你好狠,你把我撵出张家,李占山没了顾忌,必然要送我去和父母团聚了。你还不如亲手杀了我把我的头送给李占山,这样还能讨他欢心,让你做商会会长。你在胡说什么!我……我自然会保你周全。张涛新心中有愧,他觉得孙启珍今天格外得聪明,和以前大不一样。你保我周全?哈……孙启珍不再说话。第二天他们就从上海回来了。洋人医院的医生说,拖得太久,不能治了。虽然眼睛不能治了,休书却是早已写好的。当天孙启珍就搬离了张家,搬到河边一座带天井的跑马楼,这本是她爹给她陪嫁的房产之一。一个煮饭洗衣的老妈子,一百两白银,还有她的衣服穿戴,加上这所房子,就是她离开张家后的所有东西。有天半夜来了两个强盗,老妈子被五花大绑在楼下,两个强盗也不拿财物,直直地冲进孙启珍的屋里。他们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孙启珍,天快亮了才离去。那一夜孙启珍从沿河的窗户爬出来,双脚踩在河里石堤支出的石块上,藏在窗台下过了一夜。水很凉,淹到她膝盖,直到天亮才有过路的船将她救起来,她早已冻僵,大病一场。那一日李占山就死了。紧接着就有南京的人来查封李宅,将李占山的家眷全数赶出,说李占山当年杀害革命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云云。张涛新花很少的价钱就买下了李宅,搬进去后迎娶了齐溪。他也当上了浚河城商会会长。想来李占山被告是齐溪的主意,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6孙启珍让老妈子去当掉她戴了多年的一对和田白玉镯子,得了一千两银子。她带着这一千两银子去了上海,寻到一家侦探所。 李占山死了,她想知道当年为何孙彦宇刚回浚河就被人得了消息,是什么人给李占山通风报信。侦探所的人说,这需要时间,调查好了,就派人过来告诉她。她从上海回来后已是七月,天气很热,她却正午时在天井里晒太阳,天井很窄小只有正午才能照进阳光。那日躲避李占山的追杀浸在河中一夜后,她就常觉腿痛。她坐在躺椅上,摇来摇去,似乎很满足。老妈子说有人来看她,她正疑惑是谁,就听到一句,小姐。然后她一下从躺椅上站起来,这声音好熟悉。我是齐溪。你忘了小姐,我是你小时候的丫鬟,小溪呀。孙启珍想起来了。她当年有好几个丫鬟,其中一个叫小溪,长得很是乖巧。后来不知去了哪里,再也没见过。小姐,您早忘了我了吧?小时候我们可要好得很呢,你记得吗,那时候你还带着我们与张涛新玩捉迷藏呢。孙启珍没说话。这个齐溪长大后变了许多,难怪她认不出来。小姐你真健忘,我可是一直记得你!我五岁被后母卖到你家,跟着你,算是享福了。说起来我该好好谢谢你,不该抢你的丈夫的。齐溪笑吟吟地说。小时候的事,我记得不多。你忘了,我生过一场大病,自那以后,小时候的事都不太记得了。哈,你忘了,我怎么会忘?我怎么能忘?我被卖到青楼,这可是和小姐你生病有很大关系啊!齐溪难掩愤怒地说。和我有关?那年你生病,是因为和我们玩捉迷藏跌落水中的吧?你差点被淹死,你爹把我们暴打一顿,特别是我,因为我当时挨你很近。你爹把我送回家,我后母见我已经出落得不错,就将我卖到扬州。你可知我在妓院那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恨你,我与你那么好,你却不肯帮我说情。我更恨你爹,好几个丫鬟,他就独独送走了我,让我后母起了贪心把我卖到妓院。每一天我都在恨你们,我恨不得把你们碎尸万段!我不知道你们被我爹责罚了,我当时病着,不能走,也不能说话,我如何为你说情?你骗谁!有谁被水淹了会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你那时装可怜,是想博张涛新的同情,让他许诺予你吧?好不知耻。张涛新都告诉我了,你看,这就是你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男人,我稍微施展手段,他就连你们的誓言都告诉我了。你知道吗?你刚瞎的时候,他就藏在小时候我们躲猫猫,你只让他进去藏不要我们去的那个密室里。那时候你不要我们亲近他,你要独占他。你这么爱他,他却听我的话休了你娶了我,你怎么想?孙启珍笑起来,她的眼睛里是白白的一片,所以这个笑容就显得格外诡异。齐溪,你想想啊,如果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爱他,那他在外眠花宿柳,我会不管?你拿什么管?你那个天杀的老爹死了,你又没有一个亲人,没有孩子,张家也不归你管家,你拿什么管?哈,忘了告诉你,我怀孕了。孙启珍坐回椅子上,左脚轻轻一蹬,连人带椅子就在齐溪面前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了,然后她又出现在二楼窗口,笑嘻嘻地说,我拿这个管。齐溪吓得落荒而逃。 7七月十四这日,上海那边终于来人了。那人絮絮叨叨说得很仔细,孙启珍坐在椅子上,一字不漏地听着。听完后她让老妈子拿十两银子给来人送去,然后在房内呆坐了一下午。齐溪和张涛新成亲后就住在藏珍园。夏日酷热,藏珍园花木茂盛,又有水池,能消散些暑气。齐溪怀孕后本就怕热,前几日去孙启珍那里又被吓得不轻。她告诉张涛新孙启珍是鬼,张涛新如何肯信。她惊热交加,什么也吃不下。这日晚上在枇杷树下乘凉,抬头见树上有一棵晚熟的果实,她让张涛新给她摘下来。很酸,刺激到食欲,她这才喝了一碗粥。张涛新在她旁边站着,遣散了丫鬟,亲自给她扇扇子。看到这一幕,孙启珍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来。齐溪和张涛新这才看见,她就坐在枇杷树最大的那根横枝上,笑嘻嘻地望着她们。她的眼睛恢复了以前的黑亮,黑漆漆的,像两颗枇杷籽。齐溪吓得大呼救命,却没有人来。孙启珍说,我知道我为什么瞎了,原来是离开根太久了,没了灵气呀。张涛新将齐溪藏到身后道,你是人是鬼?孙启珍笑起来,我是人是鬼,你和我成亲十年,你还不知道吗?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七月十四,鬼门关啊。齐溪吓得几欲昏倒。孙启珍从树上跳下来,矫健得像个小孩。她在月光下转了个圈说,你们看,我有影子,我可不是鬼。你们人类真是见识太少,哦,蒲松龄不算见识少。你们连妖怪都不知道吗?张涛新也被吓得没了胆,和齐溪双双腿软滑坐在地上。孙启珍说,我不吓你们了,我就是这颗枇杷树啊,我可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张涛新啊张涛新,不知你有哪里好,孙启珍这个傻子临死前的唯一愿望居然是嫁给你。这可苦了我。你们都没忘吧,孙启珍那年落入这个水池子里,你们害怕都跑了,她就淹死了。这里建园子以前是枇杷果园,她爹要给她建园子,要把所有果树全砍掉,她让她爹留下了我。她对我有恩,我是该救她的。可是我法力不够,又不能变幻人形,一着急就魂脱原身附到她身上。她还有一口气,我问她你有什么愿望,我帮你实现。她说了两个,第一个是嫁给你,第二个是不让她父母伤心。所以我就住在她身体里代她活着,不让她父母伤心,帮她实现心愿。你们回来看见的半死不活躺在岸上的人,就是我。你们有多大意,都没想到没人救我我怎么会在岸上。因为我本身是树,不会走路,更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于是那半年我都卧床,而且一句话也不会说。虽然孙启珍搬进园那日我就看着她,但是她的很多事我都不知道,所以只能假装受伤失忆。齐溪你怪我不帮你求情,我即不能言,又不知孙柏轩怎么处置了你们了,我如何求情?张涛新,我虽道行不深,但你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道?而且那日害孙启珍落水的人,就是你吧?你恨她把你当玩物,恨她得到众人宠爱,恨她爹把你父亲当下人。你趁人不备将她推入水中,她还当是自己脚滑了,临死都想嫁给你。后来你怕她告诉她父亲,才许诺说要娶她,要永远对她好。我正不知道要如何帮她实现心愿,所以将计就计答应了你。齐溪,你恨孙柏轩将你撵出孙家,其实你该恨张涛新吧?把孙启珍推入水中的是他,受冤枉的是你。今天以前的我都没想到你的恨有那么深。孙启珍的堂兄孙彦宇,你可记得?你在扬州时的恩客之一。他回浚河城前路过扬州,告诉你他要来说服孙柏轩资助革命。你等这一日等了好多年吧?你转身便把这个消息送给另一个恩客李占山。李占山杀掉孙家十几口人,霸占孙家财产后为了感激你,帮你赎身收养在扬州,后来又接到府里做了四姨太,我说得可有错?齐溪从地上缓缓爬起来,是我做的,怎样?你当我不知道是张涛新把孙启珍推入池中的那?其实我看见了。当时我心里快活极了,因为张涛新跟我说过,他讨厌孙启珍,他喜欢和我玩。把她淹死了,张涛新不就是我的了吗?孙启珍被他推入水中,醒来后居然还要嫁给他。我就是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好,值得她这么疯狂。他果然是个多情种子,明明心都在我这里了,休了你却还给你房子银子,气死我了。我告诉你,李占山死的前一天,去杀你的那两个人是我派去的,李占山都要死了,哪里有精力去杀你?原来张涛新在她口中成了一个物品,一个发泄她恨意的媒介。孙启珍笑道,这我可没想到。不过你知道李占山是怎么死的吗?我结的枇杷,本来是特别甜的,但是因为孙家十几口蒙冤死在这大宅里,怨气就染上了树,果实就变酸了。果实不仅变酸,今年居然还结出了两颗有毒的果实。第一颗,李占山吃了,他死了。第二颗,刚才你吃了,你说你会怎样?齐溪突然觉得腹痛如绞,哎哟一声跌倒在地。“孙启珍”对张涛新说,我和你成亲十年,虽然我从没爱过你,但为了孙启珍的心愿我只能忍。那日去上海前我挽留你,也是替她挽留的。你害死她,她不怪你,可我怪你,所以怀着你的孩子,我都故意流产。你看,现在齐溪怀孕了,但她和李占山一样,离死还有段时间。这种毒是什么药物都不能治的,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读,你想不想知道?张涛新看她笑得诡异,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不想知道?那算了。“孙启珍”弯身捡起齐溪吐掉的那颗枇杷籽道,你们可以把这棵树砍了,我拿着这颗籽,把它种到别处挨着我,我就又可以吸收灵气继续活,也不怕眼睛再瞎。唉,这么说来,我可以无穷无尽地活下去了,还有这么个挺漂亮的肉身,真是不错。说罢她转身要走。求你告诉我,要怎样我才能活下去?齐溪撑起身来说道。哈,我告诉你,只有你吃了张涛新的心,你才能活下来。张涛新,她可以给你生孩子,你给不给你的心啊?“孙启珍”一个转身,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了。冰冷的月光下,齐溪和张涛新对望着,一双眸中是疯狂,一双眸中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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