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一堂课

　　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写这节课的欲望，怕写不好、写不到位。怕自己鄙陋的笔墨，不能描摹。但，终于控制不住。

　　那天，坐在会场的第二排，前面是关美人（我突然就给她起了这么个名，美人关，关美人，希望文丽姐不要介意），然后还有陶老师。听王君老师，讲杨绛先生的《老王》。看到陶老师抹泪了，还有陶老师的邻座。我的眼睛潮湿了，借擦眼镜，揉眼睛。我对关美人说，听君一堂课，不虚此行。关美人说，听了她的课，老师都不要当了。言外之意，我们上的还叫课吗？关美人在我印象里是很知性的，深厚的文学底蕴，哲人，我很相信她说的这一点。啰嗦这么多，就是想说，这么多年来似乎还没有听过像王君老师讲的这样的好课，或者说还没有像这样的一堂课那么触动我的心灵。

　　一堂好课，要有自己的课堂教学理念。王君老师反复的强调“有被遗忘的角落就不是完美的课堂”、“课堂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课上有一个人没有发言，老师就是失败的”。她不只是说，而是真的做到了。山大附中的孩子，在人大附中的王君老师的引导下，把自己的智慧、才华发挥到了极致。于是才明白，“孩子是否精彩，在于教师”原来是真的。

　　一堂好课，有近乎完美的预设和生成。王君老师以“活命”为主问题切入，从老王活命状态的分析入手，配上伤感的音乐，让生去读、去体悟、去展示一个将死之人那种直僵僵的镶嵌。读并不难，难的是读出味道来。味道如何，全在老师的点评和期待。在王君老师的点拨下，学生很容易就入戏了。老王被社会遗弃——学生以老王的角色来读；老王被家庭遗弃——师生对话模仿杨绛、老王；因为田螺眼——学生模仿看客。这些都紧扣着——活命的状态。“那儿是不是你的家？住那里多年了。”不起眼的一句，居然也能让学生发现许多的问题。平板三轮车改装——活命的状态。“老王只好、只有一只眼、只是一辆三轮车、只好托老李、他只说我不吃……” “只”字意味着走投无路，只有如此——活命的状态。此时，刚刚好，音乐再起，学生再读“老王直僵僵的镶嵌在……”“杨绛的语言风格沉定简洁”辅以文本细读的方法指导：咬文嚼字、深情朗读、重现情境、发现空白、探究质疑。是时，杨绛才从缓缓拉开的序幕后，向我们走来。一个女子称人老王是一种什么感觉？学生一下子就捕捉到朋友、平等。都朋友了，为何还这样写：我常坐老王的三轮，他蹬，我坐，一路上说着闲话。学生一下子就能捕捉到，亲密与距离。故事的结果是老王逝去，杨绛不安。为何不安？是因为吃了老王的香油鸡蛋？学生谈了很多的看法，自然的谈到了爱、尊严、温暖。老王去世了以后，过了十几天。遇到老李打听的时候：“我也不懂，没有多问。”老师一下子就抓住“没有多问”这四个字：没心思多问？没勇气多问？没时间问？没兴趣问？没敢多问？没脸多问？没心情多问？问学生！问自己！问杨绛！有个孩子读过杨绛的文集，她说文革中自顾不暇，不能更多的去关心别人，只能感慨一下。说得真好！老师一下子抓住，切入杨绛的状态——杨绛回顾文革岁月，音乐再起，学生朗诵。教师渲染：这么有才华、这么俊美的一个女子剃着阴阳头去扫厕所，去带着高帽子、挂着胸牌游街，连外国友人都说“暴殄天物”。女儿钱瑗就是那个送鱼肝油的孩子，回家看父母要先写与父母断绝关系，钱瑗的丈夫为了不去无缘无故的指责别人，上吊自杀。时年，杨绛一家走投无路，也是一种活命的状态。知识分子的活命状态，比普通百姓还要凄惨。——至此，泪奔！

　　一堂好课要有和谐的师生关系。王君老师可以说是一位调动学生的天才，寥寥数语就把学生的心紧紧地收拢在自己的周围，表扬、鼓励、引导。课堂开始Ppt出示生字词后，让学生用上面的词说话，这个环节的点评，就把学生抓住了。那么，“今天老王来讲老王”。“日子像鲜花，一朵朵的绽放。有时生活并不是说鲜花，甚至连草都不是，尘土。”“不是有房才有家，不是有别墅才有家”“爱的最高原则和最伤害原则”“越是被剥削，越是懂感恩。越是被伤害，越是懂悲悯。越是缺的多，越是要的少。爱的越多，隐忍就越多。爱的越多，愧疚也就越多。”“卑微的生命即使在尘土中也依旧开出了花来”。这样的句子缓缓地在课堂上流淌，一直沁入学生的心里。与学生的关系，并不是靠三两句廉价的言不由衷的表扬，而是应该有深度、有魅力、有哲理。征服学生的心，很难。但对于王君老师，却那么的自然。课散后，学生聚拢在她身边，不想离去。走出去后，又回来请她出去合影。就是现在，就此刻我写这个情景的时候，眼睛还是潮湿的。

　　附：王君老师写的诗

　　老王和杨绛

　　你只有一只眼

　　但你把这个世界 看得多么明白

　　你的房屋荒僻塌败

　　但你的心理却充满了温暖

　　你的三轮车都拉不动那破破落落的日子了

　　但你还是伸出双手 捧出了

　　你的大冰块

　　还有大鸡蛋

　　你呢

　　你不安 一直不安

　　他蹬 你坐 你不安

　　他只有一只眼 你不安

　　他要半价收费 你不安

　　他送人看病不要钱 你不安

　　他的香油鸡蛋让你不安

　　他的悄悄去世让你不安

　　……

　　真的 真的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但你还觉得自己不够慷慨

　　于是在被命运流放的日子里

　　你又把自己送上了灵魂的祭坛

　　你们啊 活命的你们啊

　　在那个时代

　　一样卑微 一样艰难

　　但你们彼此的牵挂好像那大瓶的鱼肝油

　　是疯狂岁月里的 热血和肝胆

　　而这个世界

　　也因为一位百岁老人的愧怍

　　让多少曾被嘲笑遗忘的珍贵

　　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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