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12-27 22:54:32 | 作者:陈绪伟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5次
初冬,一场雪,我回到三十八年前居民下放时的偏僻山村,那弯弯的山路中,重复浮现的是母亲那弯弯的身影。
十五年前这样的冬,这样的雪,覆盖了山里的枞树、荒草、麦苗、茅屋。十五年东方蒙白,炊烟刚起,母亲就挑起一担满晃晃的山中泉水,走在弯弯的小路上,踏响积雪的深处,踩碎黎明的冰珠,又震荡起山里如金的黄昏和明澈的山泉,载满片片红霞,再托起红日一轮。
那一年,轰轰烈烈的运动,疯疯癫癫的行为,风风凛凛的季节,父亲受迫害而蒙冤,红色的袖章就把母亲和父亲,连同八口人的家从城里赶走,下放在这个贫瘠的山村。母亲就无言地担负起,受父亲株连的多儿女家庭重担。
“劳动改造”中,在那风雪狂吼的深夜,母亲又用干涩的眼眶,疲惫的身体,上坡梁下河坎,悄悄请乡亲从抢修汉旋路的凤凰山崖下,抬回暴病而去的父亲,还不能问津言说,就用白布裹着肉身趁夜送往荒山顶头,掩埋去无语未眠的心灵。母亲从此,就全部挑起一家七口人的水桶。十五载,这弯弯的山路,泥泞的山路,瘦枯的山路,寒冽的山路,风雪的山路中,母亲历经着沉默的艰辛,饱含着挣扎的痛楚。
从此的春夏秋冬,母亲不再拿粉笔,扬起了场院的梿枷;母亲不再教书本本,背上了驼山的背笼;母亲不再拉电灯开关,搓起了桐油的灯芯;母亲不再拧水龙头,挑起了山里荆棘的路。无论是红锅炒青菜,还是黑夜举火把;无论是用木棍在灰土上教我们识字,还是蘸马桑泡汁水给我们演算数学,母亲总是用母爱,温暖抚慰着全家。我们渐渐长大,一个一个跟随时间,走出那山村。可那弯弯的山路上,弯弯的田坎上,弯弯的河沟上,弯弯的坡梁上,处处留下的是她那细碎的脚印,深深扎在山里人心中,更深深刻在我们灵魂里的是她那弯弯的身影。
今年冬雪的路上,我重回到这山里,记忆尤深的是在那个时代,母亲一再提醒我们,要挺直脊梁做真挚的人。可就再那个特殊的年代,在那个穷苦的岁月,母亲过早的弯下了自己的身板,衰老过早地来到了她的身旁。看到枯枝灰崖的沧桑,终于在母亲的身上寻找到了深度。走在这山里,见到每一个女性伛偻的背影,都会让我产生错觉,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流过泪的母亲,一生都浸泡在汗水中,才知道母亲的泪水只在心里淌,不知不觉中弯下了挺直的脊梁。
雪后有了晴日,山里泉水映出朝霞,恰似母亲脸上失去而又留在这里的青春红晕;那枞树再落雪后婷婷玉立显出的壮美,仿佛是母亲失去而又留在这里的体姿风韵……
如今,这山里有大道,四轮车在山路中盘行,碾出两道深深的雪印,真好像是逝去又魂归的母亲,挺直了那弯弯的腰板,回到了这偏僻的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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