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相聚

　　难得相聚

　　农民现在有了双重身份，农忙时是农民，农闲时是工人，竟没有一天空闲的日子，要不是昨夜抛棉扯絮的一场大雪，他们各忙各的，怎么也聚不到一起。老支书门前是村里两条柏油路的交汇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广场。老支书又是个勤快人，天一亮就把这里打扫干净了。吃过早饭，大家就陆续地走拢来。这真是一场好雪呀，不但给麦苗喂了水，之前干冷冷的空气，也变湿润了。像一个人饭吃的急，一不小心，噎住了，用一口温开水送下，舒服极了。这些人现在都有一个好心情，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些闲话，也是一种交流，一种娱乐，一种享受啊。

　　杨喜鹊前几天去山东菏泽岳父家接他老婆，昨天晚上才冒雪回来，正在讲他岳父村里的一桩命案。他说，那小子本是岳父家的邻居，才十八岁，从小什么都干，就是不干好事。不懂事时在村里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他爸爸也没有在意。后来渐懂人事，他就调戏人家姑娘，他爸爸就满街跑着给人家磕头赔不是。再大一点，夜里爬墙头，糟蹋了人家一位姑娘。家人为了保全孩子的名声，没有报案。打断了他一条腿，连夜抛进他家院子。断了腿，他不怪自己，反骂父母不给他好好治疗，让他活受罪。等他好了腿，也是他死期到了，又调戏自己的亲侄女。被他爸爸和哥哥堵在屋内，这顿打——用的都是棍棒之类硬家伙，爷俩不知谁失了手，竟打死了。哥哥连夜在自己责任田里挖了坑，埋了。事情本该就此结束，谁知哥哥挖坑时心急火燎的，没有想那么多，挖到了人家的老坟前面，坏了人家的风水。人家找他爷俩交涉，这事可不像挪一棵树那样简单。他们没有答应，那家就报了案。

　　大家正听得津津有味，看他忽然停了下来，挣着问，后来呢？后来爷俩就被公安局的抓走了，杨喜鹊说。大家看故事结束来了，就开始讨论公安局该不该抓这小子这件事。有的说该抓，但大多数人认为不该抓，理由是，爷俩替他们把活干了，公安局应该感谢他们才是，为什么还要抓他们？

　　抓，抓谁？孙臭嘴里叼着香烟趔趄着步子走来，听到了，问。因为他三个月前戒了烟，现在又抽上了，就有人问，不是戒了吗？他说，大孩子大学毕了业，这么长时候还没有找到工作，心里愁，就抽上了。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搁嘴上狠狠地哧溜一口，好像吸进嘴里的不是烟雾而是糖浆和蜜汁，又好像把失去的三个月要重新捞回一样。随着他的狠抽，那烟火便一明一明吱吱地燃烧，只剩下烟蒂了。他张开嘴，吐出，烟雾立即弥散了他脸前的空气。然后扔了烟蒂，用叫狠狠地踏上，说，吸它——一点好处没有！妈的，这场雪——让我少挣一百多元。他在 镇上的工厂里打工。

　　路边长着一棵大杨树，巨大的树冠就在这伙人的上空。一窝麻雀雪天找不到食吃，飞到上边，渣渣乱叫，还用翅膀弹掉了许多雪屑，落了大家一头一身。有人望了望，做出要赶的姿势，说，上边天天讲环保，让保护鸟类，像这种东西，保它何用？麦子熟了吃麦子，谷子熟了吃谷子，我看倒是它破坏了环境 。

　　看看麻雀一时没有离开的意思，大家为了躲避雪屑，正要离开，看到从南边的大路上走来一位中年妇女，慌慌张张的边比划边叫喊，像是求救的样子。原来是村东王伶俐家失了火。一抬头，黑烟果然遮住了东南的天空，似乎还听到了哔哔啪啪的响声。水火无情，大家就近抄了家伙，奔上了火场。

　　——事后得知，事故原因是电线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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