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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东狂徒

时间: 2019-12-17 18:08:05 | 作者:8发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30次

川东狂徒

  一  大学宿舍区里数扇窗户不算整齐地更阑灯尽,十一点的夜却远说不上是寂静人定。不锈钢围墙外二三十米便有几摊夜宵排挡,还没脱尽青葱的面孔桀骜地伸手划拳吆喝着,或是带着醉意失神地笑着摇动着骰盅,行酒游戏中赢家总是能得闲抓起竹签啃食着油亮的食物,脸上不时流露出宽容的讥诮。宿舍楼下也还驻足着些人,很少是形单影只的人。男学生里有的梳着分头油头穿上单衣衬衫故作沉稳,有的身上装扮颜色却是没有六种也有七种。女学生大体都差不多,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脂粉,寄望以此遮掩之下的稚嫩。  601宿舍里亮着些微光,是两盏充电式台灯射出的。灯下六人围在张凳子边,凳子上是凌乱倒扣着的扑克牌和时多时少的一块五块十块的零散钱。  “嘿嘿,恁爸(你爸爸我)同花A!”名为大棵强的本地人已经扔了不下一百元出去了,这一盘里他仅剩的对手林华堂没有看牌便跟他走了十几手然后叫了开牌。林华堂嘘着略微近视的两眼,两手拇指和食指使出搓身上老泥一样的力气搓动着三张牌,他看到第一张和第二张是梅花6和梅花7了,但并不急于直接揭晓最后一张点数。  “来个黑的三边!”林华堂继续搓动着牌的侧边,“黑的!三边!漂亮!”牌上的花型只露出了两根头发丝那么多,还不能辨清是黑桃还是梅花。  “不好意思,顺金678。”林华堂反手亮出手里三张牌。  “什么!***怎么这么倒霉。”大棵强懊恼地左脚脚踝从粗壮的右膝盖上放下,起身说不打了,他今晚其实总的还赢着几十块。其他人不管输赢都叹声说睡觉了便爬上了铺位,牌局本来就是大棵强兴起的,他总把自己当作宿舍的老大,期望自己说一别人不能说二。  林华堂在上铺仰面躺定,明日是周五,课程稀疏的大三这日没课,他盘算着明天的安排。前两日他一边看着电脑一边吃着打包盒里的饭菜,伸手拿水杯时却打翻了一碗肉羹,油汤渗透进电脑缝隙,屏幕霎时便转黑了。他最近还是较为痴迷于一款多人在线战术竞技类型的电脑游戏的,没了电脑几日不打肯定受不了,他决定好上午睡个懒觉起来念下金刚经就差不多了,下午去打会儿羽毛球,然后再去一公里外的城乡结合部网吧玩上几小时。对面床铺已经传来了厚重的鼾声,习惯了这节奏的林华堂伴着它睡了去。二  球上的羽毛被打掉了很多,像是被拔掉一半毛的鸡屁股一样,林华堂换了颗羽翼丰满的新球继续和羽球社团的同伴打着。他专注忘我地打着球,自认为达到了“正定”的境界,羽毛球便是他找到的可以远离散乱之心的禅定。对手的技术水准在林华堂之下,他甚至不用看着对方的动作,只用望着那颗球便好了,他望着望着心里又跳出个念头,自己仿佛不是打球的人了,而正是那颗球。挥拍的一念便是前因,造就的后果便是自己或安逸地上扬漂浮或是痴狂地急速下坠。四点时林华堂回宿舍冲澡,说是像禅定的一场球却实际上痛快淋漓。  林华堂从密布各地方言的公交车上挤了下来,此处站牌边的街沿没有铺地砖,只是被踩实了的算是平整的泥土路,他穿过吆喝拉客的摩托车和叫卖的棚户水果摊,走进一条更是坑坑洼洼的巷子,再走几十米便到了网吧。他只用了两分钟便进入了游戏世界的打杀当中,他只把这些当作攻防的博弈而已,同时还把那角色被击杀后的重生看作不生不灭的涅槃。等待下一局的空隙里,林华堂略微转头看了下刚才在右侧坐下的客人,是名不过二十五六的男子。男子叼着的烟已燃去了一大半,其中一半的烟灰还强撑悬挂于上,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运行着同样的网络游戏,林华堂看见他的游戏ID叫做川东狂徒。  未必是同乡?林华堂是川东邻水县城关的,他来厦门三年还从未遇见过精确到县市的同乡,放假搭火车回乡时也从来没个伴。他很想打搅下旁边这人问个究竟,但又明白这种专注时被叨扰的愤恨,他只得又极力控制着眼光和动作好让对方不察觉到自己正在接受打量。“川东狂徒”穿着黑过他黝亮肤色的略有质感的衬衫,衬衫胸前印着的一块像是杜鹃花,衣袖管好像对他健硕的臂膀来说略窄,三角肌透过衣物明显可见。他的头发很短,但额前又伸出些许稍长但尚不能称之为刘海的头发。林华堂码不实在这位潜在老乡的身份,衣着上比较像是同自己一样的学生,身形肤色上又更像久经日晒的民工。林华堂没有打上招呼问出口,他新一局的游戏的时间里,川东狂徒便接了个电话关机离开了。  周六的601宿舍只剩下林华堂和另一位来自江西的蒋老表了,这所普通本科高校里超过一半都是本省学生。林华堂嘿做嘿做地从底楼搬上了一桶矿泉水,又装在了饮水机上,身材很是孱弱的蒋老表只在一旁拿着不锈钢保温杯看着。林华堂看了眼窗外,春雨飘洒下着,比起洒水车和喷壶射出的水雾都更薄透,这个四季不那么分明的城市很少给林华堂如此的季节感。下午球是打不成了,他决定用手机看会儿小说五点左右出发去网吧。  一百多座位的网吧里又一半左右空闲着,林华堂走来走去观望了一阵,在和昨晚差不多的地方发现了没换衣服的川东狂徒,他又一次坐在了后者的左边。川东狂徒刚结束了盘游戏,正从七匹狼牌烟盒里抽出一支准备点上,林华堂打开了游戏,用稍大的动作扭头看向右边的屏幕,然后开口用带些闽南味道的普通话搭话,“朋友,我看你这名字,你是四川的吗?”他装作才发现对方的游戏ID。  川东狂徒才吐出第一口烟,他漫不经心地左转头望去,“是的,四川的。”他的普通话则是椒盐四川味的。  “四川哪里的哦,我是广安的。”林华堂继续用普通话说着。  “哦哦,我是渠县的,达州渠县,挨得近,你还说普通话做啥子唉?”川东狂徒倒是转换了过来。  “遭说习惯了。那近得很了哦,渠县我去过好多回,我是邻水的。”林华堂得到对方籍贯后算是比较满意了,这已经是离得最近的老乡了,“你打哪个区的哦?”他又指了下对方的电脑屏幕。  “三区。”川东狂徒继续抽烟。  “我三区也可以耍,一路耍噻。”林华堂邀请到,“耶兄弟啷凯(怎么)称呼唉?我叫林华堂。”  “你喊我彭二娃就是了,你叫个啥子唉?米花糖?”彭二娃眼睛嘘着望着林华堂,不晓得是被烟熏到了还是有些疑惑。  “姓林,林华堂,哎反正小时候他们也喊我米花糖。”林华堂再次确认了川渝人民第一次听自己名字都会想到米花糖,就又叹了口气。  游戏打起来后彭二娃态度逐渐不那么冷淡了,不仅是积极地指挥和交流,更有些话痨一样的抱怨叫骂。“龟儿这个卵啥子装备哦,一毛儿(一下子)就把老子搞归一了。” “这个屄啄棒(傻子),又跑起去送。”多嘴是会传染的,林华堂也跟着不时兀自说了起来,“耶,这个哈儿,你以为你是我嗦,还跑起来一打二。”两人说的话虽大多是自言自语,没有既定的说话对象,但两人的言语都是因为旁边坐的人才出的口,一盘游戏下来像是就相熟了起来。彭二娃又点起烟问林华堂是干什么的,林华堂说自己是哪所大学学生后对方又不出意料地问起了他为什么不在宿舍打游戏,林华堂说自己电脑修不好了,又不想找父母要钱买新的。林华堂也得知了对方就在离他宿舍直线距离不足五百米的工地上开打桩机。又两盘游戏后,彭二娃接了个电话,说女朋友催他回去了,然后和林华堂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有空再约出来耍。  彭二娃走了十几分钟被雨水洒得有些泥泞的小巷路,拐了七八九个弯,穿过了数座密集的农民自建房才到了租住处楼下,他抬头望了下灰色水泥墙壁上挂着的五十瓦白炽灯泡和上方看起来仅有两指头宽的泛红的夜空,对面楼和自己屋子正对的那户也亮着灯光,恐怕等会儿又要尴尬地来个隔楼对视了。彭二娃踩熄了这一路抽的第二支烟,用钥匙打开了不锈钢大门。  “你啷凯又不上夜班哦。”彭二娃打开出租屋的房门便和左手边床上睡着的女朋友雷晓晓说话。  “你巴心不得我天天上夜班嗦,是的,你好每天晚黑跑起出去耍得花儿没得钵钵栽嘛。”雷晓晓穿个盖过屁股的长袖T恤半躺着玩着手机,“你各人看,我给你发了微信的,说我同事和我换了班!”  “没看手机都嘛。”彭二娃说着迈起步子躲开地上的杂物往厕所走去。  “不晓得又是哪个把我号码给我妈讲了,下午又给我打起电话来喊我回泸州去,我扯起就把她拖黑了。”雷晓晓说这话时觉得自己很是潇洒又决绝,像是自己母亲是只生了她没养她然后在她成年时突然跑出来认亲的那种,电视剧情节里有这般遭遇的女角色往往都这么潇洒地说不,然后在没人时独自落泪。  “你好生给她说嘛,你妈又不欠你个啥子,过两个月工程完了我陪你一路回去泸州嘛。”彭二娃已经把脱下了的衬衫放在了洗衣台上。  “你陪我回去做哪样?我妈晓得你分钱都没得,更要把我关到屋头。”  彭二娃只得边洗边叹气,他想起去年夏天两人在重庆的出租屋里认识时,雷晓晓非要跟着他来厦门,还说一起饿肚皮都要去。三  林华堂体育课上到一半便下起了不小的雨,前两日那种温柔润物春雨果然在这里不可多得。林华堂回到宿舍看了会儿小说,又觉着百无聊赖了起来,他想到下雨工地应该也会停工,便发信息问彭二娃是否去网吧,那边却过了半小时才回复说他已经在网吧坐着了。  周中的游戏玩家大多都开工或是上课,等待凑齐游戏玩家的时间比周末便大大增加了,林华堂打开了在线斗地主软件并邀请彭二娃一起。  “我不斗地主。”彭二娃摇了摇空掉的烟盒,“我老头(父亲)还在的时候就不准我斗地主。小时候我就只打马股、金花还有五十K这些。”  林华堂对这个信息略有些吃惊,他想起高中那个失去父亲的同学。同学在父亲因病去世后还是该学习就学,该踢足球就踢,情绪并没过于低落崩溃,直到有一天不小心打碎了水杯后,他趴桌上哭了两节晚自习基本没抬起过头,他说水杯是他老头给他买的。  “未必你们屋头是地主哦?”林华堂明知这背后恐怕不是什么愉快的往事,却没按捺住好奇。  “我老头讲的我祖祖是个小地主,还没得有些农民富,还是遭斗地主把一家人都斗到山㮟㮟头去住草棚棚。我公公和我大公公去游泳,我大公公遭淹到了,我公公就去喊我祖祖,我祖祖跳起下去救,结果两个一起淹死了。我公公就是他妈一个人带大的。”彭二娃说完又站起来叫吧台服务员拿包烟,然后打开网络象棋。  游戏消磨时间的能力恐怕和老年人打的块块钱麻将不相上下,四五个小时感觉就仅仅是彭二娃在间隙时烧的那六七根烟的时间。期间最深入的话题不过是彭二娃问了下林华堂家庭情况,林华堂只说自己父亲是开长途车的,母亲在“七星椒”卖卤菜。一把游戏结束后彭二娃还继续和另一名玩家打字骂着架,起因不过是指责了对方一句。  “他妈卖麻烦,现在这些人打个游戏打得孬就不说了,还不讲道理打横耙,”彭二娃说话时看起来并没动气,“都要八点了啊?怕是吃点东西回去了哦,一路噻。”  往大街上走时两人见到三个混混模样十六七岁少年将一另一个看起来像是一路人的少年围在砖房的墙角拳打脚踢,林华堂有些看不下去这种以多欺少的事,便对着那边扯起嗓门“哎!”地喊了一声,三个少年转头看了一眼,彭二娃却用一股难以反抗的力量推着林华堂的肩膊走开了。  “这些娃儿一天到黑都在这里打过去打过来的,哪个管得完嘛,闲事少管,走路伸展。”彭二娃松掉了些力气继续推着已经屈服的林华堂往前走着。  公交车站这一转最大的声音是摆满木瓜芒果红毛丹的水果摊拿那种带灯光的音响放的歌,放的是翁立友的《我问天》,林华堂对闽南语歌曲的主题总结是,我命苦、我打拼、我们无缘、我喝醉、我还是命苦。一排摩托车背后是一排推车出摊卖全国各地小吃的,烤冷面啊、煎饼果子啊肉夹馍啊之类的。林华堂从油烟水汽里发现有个摊位的招牌写的重庆麻辣烫。  “老板你是重庆人吗?”两人在摊位背后低矮的桌凳上坐下后林华堂又打听了起来。  “不是啊,四川的。”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老板回答到,眼睛停留在烫菜的粉篱上。  “我们还不是四川的,我是广安的,他是达州的。”林华堂又有些兴奋。  “那是老乡哦,我们是邛崃的!”女老板转头回答到,但随之又转头回去对着街上叫喊,“爽娃子!喊你莫在街上跑!看车子把你闯到!”  林华堂站起身看了下街道上,那含着个棒棒糖在马路上栽来栽去的娃儿看来只有五六岁,那这老板想必也没看起来年龄那么大吧。  “娃儿不看到起好危险哦!”林华堂说。  “没法,他老巴子又在厂头,给他关在屋头也不放心。”女老板说着把纸碗端上了桌。  林华堂吃着吃着说到自己早上起来念金刚经的事,他说自己信佛信因果业报,又问彭二娃信不信教。彭二娃说自己信回龙教(回笼觉),还说不太相信啥子因果,自己一家人又没做啥子坏事,就因为个地主把几代人命运都搞得一塌糊涂。  “我公公一个地主崽儿不好结婆娘,我婆婆是有间歇性精神病的,我几岁的时候他两个就死了,我一个二姑嫁了人,幺爸要读职高,我五岁的时候老头就跑到又要供我又要供我幺爸的,就跑到重庆去又当棒棒又做杂工的,整得一身都是病。”彭二娃说着拿手背揩了下嘴上的辣油,“我高二的时候我老头死了,我就没读了,不是说的话,我那个成绩考个本科应该还是没得问题的,读不读得起又是另外一回事嘛。”  “那你后头就一直在工地上哦?”林华堂用吊着根土豆粉的嘴问着。  彭二娃也顾着解决口里滚烫的鹌鹑蛋,“那打桩机不学就开得来嗦?我最开始在车站当羊儿客(掮客),又去食店跑了堂,大前年才存起钱去山东学了开这个卵,这下才算是糠箩篼跳到米箩篼了。”  吃过只有些辣椒星星的麻辣烫后,两人告了别,林华堂踏上公交车上混入从厦门岛里回岛外的人流里,他拉紧着扶手,脑袋里想着彭二娃家人的命运和他说的话:“所以说我喜欢下棋哎,棋子的命运自己掌控,啥子因果报应,我祖祖未必做了好大个坏事吗?” 他又想着《三世因果经》里写的“鳏寡孤独为何因,前世狠心嫉妒人”,他想着这一切都并不矛盾,并盘算着还是不要像往常对别人一样将诸如“怕黑是因为上世偷路灯油”之类的因果故事讲与彭二娃听。四  彭二娃从工地收工时后又被叫去参加工地每周的例会,他晓得主讲的监理是个典型话包子,每回说话的时间都是承包方的两三倍,施工进度质量什么的讲完以后还总是要再找些歌来唱。之前好几次他都找借口缺席,这次跑不掉将要损失的时间大概可以玩四五盘游戏了。果不其然监理抓住了近日的降雨大放了近半小时废话,散会时天已经黑尽。彭二娃往公交车站走,前方街沿上有个中年女性靠着一根扁担两个箩筐站着,彭二娃走近才发现筐里有筲箕装着樱桃,他想起雷晓晓喜欢吃,就忍着些痛花五十块钱买了两斤,他又想雷晓晓今日是上夜班的,不如给她送到KTV去先吃着。  拆开一包十块钱的白七匹狼香烟抽上一支后,彭二娃坐上了去三楼KTV的电梯,他的手机在开会时便没电关了机,他只能去问了下前台的收银员,收银员让他往里走去出小吃果盘的窗口找人。彭二娃在窗口边站了五分钟,男女几个服务员来了七八次,基本都碌眉碌眼地把他望着或是上下打量一番,直到第三次见到同一个女服务员时他才开口问是否看见雷晓晓了。  “刚刚在C区那边看到她的。”穿着白衬衫加亮片马甲的女服务员伸手拐了又拐地给彭二娃指示着方向。彭二娃顺着指引找了过去,两个拐弯后他在前方五米处发现了自己女朋友。雷晓晓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拿着手机靠墙站着,及膝裙下的右腿还弯曲着踩在墙面上。她不是一个人站那里的,她面前和她四目相对的是个学生模样的身高体重都约摸一百八十的大个子,大个子左手也拿着手机,右手本是揣在兜里的,一秒后雷晓晓放下右脚正欲要走的时候那手却伸了去抓住了她的右臂。  “在干什么!”彭二娃迈着大步往前走着,手里提着的樱桃一甩一甩的,这句话不知道是喊向那男子还是女子的。雷晓晓先闻声转头看过来,她微张着口作出稍有吃惊的模样,大个男子随后也放开了手转过了身。  “你是谁,喊什么喊?”大个男子倒先开口质问面前这比他矮十公分的男人。  “老子是她男朋友,你在这里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彭二娃没搞清楚状况所以语气还不算太过凶恶。但大个男子或许是觉得这浓厚的椒盐普通话口音有些可笑,他竟然带着些冷笑回复到:“呵呵,我找她问个事情怎么了?我来消费还不可以问服务员事情了?”  彭二娃本已经消了半截气,但大个男子却继续说了起来:“然后顺便要个微信嘛。”  “你说什么?老子的女朋友你来要微信?!”彭二娃的肩膀又往上抬升了几公分,他一手攥拳一手指着这有些嚣张跋扈的男子。  “你指什么指?!你是老板吗?在这靠(哭)北靠(哭)母。”大个男子伸出手指戳在了彭二娃肩膀上。  “哎呀!不要吵了,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像是才进去情景的雷晓晓终于开口劝了起来,但一旦肢体接触上了事情一般难以控制了,所以才会有很多吵架的人或是不停叫嚣着“你动我一下试一试”或是互相吐着唾沫也决不采取下一步动作。彭二娃一番撺拳拢袖后伸出结实的右手臂推在男子有些软塌的胸口上,一场类似于争风吃醋的战斗一触即发,两人几个回合后扭作了一团,彭二娃先把男子摔翻在地,男子靠着体重优势又挣脱开来反把彭二娃按在了地上然后用纽荷尔脐橙一般大的拳头接连砸过去。雷晓晓在一旁有些惊慌失措,她伸手拉了下大个男子的肩膀,那池塘里假山一样的块头岿然不动。终于响动是惊动了包房里的人,五六个同样学生样子的男子钻了出来,其中两人见状立即上前抓住大个男子的两臂往后拖,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劝着,彭二娃借着这当头又翻了身起来。  “彭二哥?!你啷凯在这里唉?”  彭二娃抬头看见林华堂拉着大哥男子的手臂惊异地把他望着,他也望过去出了神,没想到大个男子却突然挣脱后又一个正蹬腿踢在他大腿上,他反应了下又骂了句“X你妈”,扑了上去想继续扭打。林华堂用尽力气分开两人,大幅度挥动着的臂膊不时落在了他的身上,“大棵强,不要打了,这是我朋友!”林华堂喊到,周围几人里最瘦弱的蒋老表同另一个中等身材的倒是帮忙拉着架,其余人像是受惊的狍子一样呆立着,时不时冒两句劝说的话来。  “恁爸管你谁谁的朋友!”大棵强一个不标准的摆拳落在了林华堂的耳朵上,林华堂顿时耳鸣,血涌向耳朵时顺便冲上了头,他手肘一抬打在大棵强的下巴上……   “彭二哥你有事没得?今天是我们一个室友过生,我们吃了饭去唱歌。”彭二娃看着手机上林华堂发来的信息。  “没得事,你有啥子没得?你把那崽儿嘴皮都打出血了,他不找你麻烦哦?”  “他一天在班上就是霸道得很,吃不完要不完的,挨个教训也好,我给他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他找得到我啥子麻烦,反正下学期大四了也不啷凯看得到他人了。”  “感谢你哦,我发觉你还有点猫杀哎,你怕才是川东狂徒哦。”  “你还不是打得多凶,拉都拉不开,你打架还可以噻,我看你也没吃好大的亏,工地上是不是经常有人打架哦?”  “上回我工友他们就是和外面的人打起来了,打电话喊我去,我本来就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情就没去,后头他们还不是就对我要理不理的,有个工友还不是经常在那个网吧上网,看到我招呼都不得打。”彭二娃发完这条信息后放下了手机,用手揉了下刚涂过红花油的肩膀,雷晓晓在床上依然半躺着玩着手机,仿佛仅两个小时前的事情并没发生过,也是好在彭二娃拉着她走得及时,店里的其他人也没发觉这热闹事,她只打电话给领班说人不舒服请了假,那边也并没多说什么。 五  化工原理的老师是个秃顶的中年男子,林华堂不知道是不记不得还是从来就不知道他的名字,这老师上课风格偏向高中教师,时不时还会叫起疑似在玩手机的学生来说一遍亨利定律。点名时林华堂发现帮大棵呆达到的声音是蒋老表的,他若有所思地走了神望着窗户玻璃外形状可见的雨,想着下午是否约彭二娃去打游戏。  那名为“有朋”的网吧外的路又被雨水泼洒得松软,各式样纹路的鞋底交叠于上,或许是某位超重人士的脚印甚至深过摩托车的轧痕。林华堂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走进了网吧找到了彭二娃,两人迅速投入进了空幻的游戏中,林华堂话比起往常少了些,时不时还斜着眼瞟一下身旁那张脸。  “彭二哥,上回那个事情……你女朋友没受啥子影响噻?我说她工作那边。”某局游戏结束后林华堂突兀问了起来,说话时眼睛也只是盯着自己屏幕而已。  “不是我女朋友了,她搬都搬出去了,我都准备回工地去住了。”彭二娃在电脑上走出当头炮这一开局然后淡淡地说着。  “哦……这样子嗦……”林华堂心里滋味难以言尽,他前日才在学校外看见雷晓晓和大棵呆往提供钟点房的快捷宾馆走去,他自认记人面孔的能力绝好,绝没认错。得到这个意料外答复的他心里想着这样也好,不用告知这件难堪的事情了。  出网吧时天黑了小半,路上抛撒翻起着些大大小小的干掉的土块,“重庆麻辣烫”摊后的矮桌上放着两瓶五块钱的瓶酒,彭二娃用夹着烟的手往塑料杯里倒着啤酒。“耍个朋友一个月起码都要多用一千块钱,我也不冒啥子皮皮说我把她蹬了啥子的,但是她不耍了我还真的阿弥陀佛了。”林华堂虽将这话照单全收,但依然觉得彭二娃的精神状态有些强撑的嫌疑,他突然想到KTV那天散得满地而后被踩得浆爆水流的樱桃,然后故意将话题转变到还没上桌的麻辣烫上。“我反正在重庆没见过叫麻辣烫的店店,就像没重庆鸡公煲只是个在外地的杂交变种,同理可证重庆麻辣烫可能就是个冒菜串串啥子的在外地的杂糅。”林华堂说到。  “冒菜成都那边才恁个喊,我还真的在重庆吃过叫麻辣烫的,其实这几样东西汤底调料都差不多是那些,甘菘啊山奈啊白扣啊这些。”说自己在食店打过工的彭二娃似乎对餐饮有些毛毛研究。  “哎呀快点跑!”不知是谁大脚了一声,一排摊位突然乱做一团,烤冷面的大汉的把两个铲铲一甩,煤气罐都没关就死命地把推车拉出来调整方向往后推走,炒泡面的精瘦中年男人把硕大的炒勺扔到操作台下然后推车,还硬着的面和没熟的肉晃得一地都是,正准备收顾客钱的炸肉串嬢嬢倒是没那么慌忙,她的小摊是嫁接在三轮电瓶车后面的,她接过钱找补后跨上座位便可悠然地扬长而去。林华堂站起来看到一辆蓝白色的皮卡车正减速往这路边靠来,他又回头望见女老板正佝着身子去拿掉推车轮子旁的砖头,本来坐凳上看着手机的小女儿也起身并端起凳子去站在母亲身边。林华堂估摸着仅凭这女子的力气恐怕难以在车下来人前逃之夭夭,便上前去帮忙。  “杜嬢嬢,往哪点推?我来帮你嘛。”林华堂在第一次来光顾时便热情地问清了老板姓氏的。  “往那坡儿上面去,藏到那棚棚背后。”杜老板慌乱地起身,将肩腰背膊的力气全抵在推车的侧面,她好像记起自己忙乱中忘了说点客套话,“不好意思哦,你们吃都没吃到还要你们帮忙。”  林华堂没有回话,他挥手让一旁伫立着看似没准备行动的彭二娃也前来帮忙,两人便一前一后一推一拖地对付着笨重且重心难以捉摸的推车,可惜穿着深蓝制服的人还是在身后叫住了他们,林华堂本想加一把力气推走,杜老板却摆手示意他们停下。  “不用跑了,等下别再摆出了就行了。”微胖的年轻制服男隔着几人三四米说到,“我们还懒得费力搬你这个车上去。”  三人松了口气,杜老板忙点头作揖道感谢,一旁的小女儿好像并不清楚自己母亲已经被放过,她像个兔子一样蹦到制服男脚边,拿着小凳子的腿戳着那不太笔挺的裤腿。  “爽娃子,回来!……不好意思哦同志,小娃儿不懂事。”杜老板继续作着揖。  “没事,小孩子要看好,前天孙厝那边才有个小男孩被车撞到了。”制服男边说边继续向前走去,步伐均匀得像是军训半月后的走齐步的大学生。  杜老板跟两人到了谢,说下次再来请他们吃东西,她眼里包着明显的泪水,林华堂不晓得那是为冰冷的生活还是炽热的人情所催出的。彭二娃点了支烟又提议着去一间烧烤店吃东西。  林华堂喝着仙草露嚼着烤土豆片,彭二娃则一边小口喝着啤酒一边讲他在山东的学习时的事情。  “你去过北方没得?”  林华堂摇了摇头说自己只去过重庆和云南。  “冬天那个暖气安逸得很,睡瞌睡盖个单被就是了。你们学生放假不是都喜欢出去旅游都嘛,你没得哪里想去的吗?”  “想去的太远了去不起。”林华堂的喉结顺着吞咽动了一下,“我初中有个女同学在美国宾州读大学去了,我看她发的照片风景那些还多好看的,我还多想去的。”  “滨州不是在山东吗?就在我原来学校那边没得好远。”  “美国也有一个。我也记不到全称是啥子了。”  “哦……你娃是不是喜欢那个美国女娃儿哦?”  “……那时候还是有点。”林华堂不想继续说他的儿女情长,“那你唉,你想去哪里耍?”  “你说美国,我就想起了,我原来想去那个佛罗里达州,听名字就感觉像是我们达州的加强版。”  无关紧要的话说了好一通,两人也就吃饱喝足了,林华堂说明天再下雨他也要去跑步了,一天都坐在电脑前感觉筋骨都很倦怠了,彭二娃嗯了一声挥手道了别。 六  羽毛球拍的袋子依然在宿舍衣柜和铁门的间隙的搁着,林华堂打开后却发现球拍被折成了两段,就是只用脑干想也知道这是个报复行为,就和昨日他晾在阳台的衣服无故失踪是一个道理。他双手各拿着球拍椭圆和杆状的两部分,两步走到了宿舍中央。  “是谁干的我心里清楚,你如果还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找我说,不要搞这些阴招,经文里面说,作恶侵害人的,下辈子要做牲畜的,可能现世报也说不定。”林华堂故意加多了停顿,搞得像是台上的国家领导人发言那样肃穆而不可抗。  无人回应。室友们或是扭头望了一眼,或是根本无动于衷地继续玩着自己的。  “蒋老表,你看到是谁弄的没有?”林华堂降低语气问到。  “我是真的没看到,做这些事情肯定都悄悄的啊……”蒋老表无辜地回答到。  “那好,我希望那个人,哦不可能已经变了畜生了,好自为之点,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要让我逮到现行。”  “你抓住了又能做个什么?你当这里是你的地盘?你个川耗子还要翻天了!”大棵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喊到,他难以忍受的应该不是辱骂性质的话,而是那挑战到了他权威的目空一切的嚣张。  “那,你承认是你了?”林华堂两目直视过去。  “那又怎样?”  “那你还是英雄好汉敢做敢当了哦?”林华堂又用鼻子哼笑了两声,“我给你道过歉,帮你买了两餐饭也没收你钱,你如果不接受完全可以说出来,当着说没事,背后就搞这些?我真的看不起你。”  “恁爸要你看得起?!”大棵强顺手就把桌上的水杯用扔飞镖的姿势甩了过去,林华堂躲避不及,陶瓷杯砸中他肩膀后又在地上碎成七八瓣。  “要打老子陪你嘛!”林华堂两个跨步就上前一摆拳打在大棵强的耳朵上,这次室友拉架却很是及时,但三个本地人都拉住了林华堂,只蒋老表用身躯挡在大棵强面前。大棵强用手轻松拨开了蒋老表,但那边四人在林华堂的挣脱下纠成一团,目标晃来晃去他两拳打去全然没能正确命中。  “不要打了啊强哥,你这个打起来全部都要受误伤啊!林华堂你也是啊,整天都在念经怎么脾气还是这么暴啊。”蒋老表在大棵强身后做着一些拖拽的无用功,只能靠嘴喊。  “老子念的《金刚经》!又不是念的《莫生气》!”林华堂被拉着的手脚已经无法动弹,这时门外却进来了隔壁宿舍的几人,他们见状也参与进了拉架的行列,逼仄的宿舍被人和打翻的椅凳填满,包括两个怒气未消的当事人在内的大部分人都难以正常活动了。一分钟后,两人脑子里的热血褪下来,林华堂主动说不会再动手了,大棵强虽没表态但也沉下了气坐在了椅子上。人群七嘴八舌说了些场面话后也散去了。林华堂爬上了床铺不想看见其他人,大棵呆坐着抽了烟后走出了宿舍。  一个多小时后蒋老表仰着头问林华堂要不要去外面吃饭,林华堂只说自己没胃口。又二十多分钟后蒋老表又回了宿舍,他神神秘秘地叫林华堂看手机。  “大棵强和几个人站在大门外面的,可能是在等你出去吃饭哦。”林华堂看着手机里蒋老表发来的信息,吃饭和买东西的地方都在宿舍区大门外,出了门就不是学校的地界了。  “没事我不出去就是了。”林华堂回应到。十分钟后大棵强回到了宿舍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前玩起了手机。像病恹恹的母鸡叫的咕咕声接连从林华堂的肚子里发出,今天大棵强截击他找麻烦的事情可能是告一段落了,不妨先去把饭吃了再慢慢想往后的打算。林华堂下楼往外走时手机铃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彭二哥”三个字。  “在哪里哦?我刚收了工,我来找你我们去上网噻。”  “你吃饭没得?我刚刚走去寝室外面准备去吃饭。刚刚我室友说,大棵强那崽儿喊起人在门口想掳我,我等他回来寝室才出来的。”  “你不是说没得事了都嘛?”彭二娃话里透着担忧和自责。  “哪里嘛,他把我晾的衣服也甩了,球拍也给我搣了,下午才打了……”  “哎哎,你,站住站住。”林华堂刚走出宿舍大门十多米,电话里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他抬头望去霎时后背像灌了风一样凉了,腿脚也像被抽去了筋一样软了。  “林华堂是不是?”面前基本可以确认为社会青年的男子里站最前的寸头男向着林华堂说话,“问你哎!”寸头男重重地把还剩半截的香烟砸地上以作威慑。  林华堂心里责怪着自己,大棵强若是给别人看下照片再形容下他今天这不多见的红卫衣和他略有些特色的鹰钩鼻,自己被认出的几率不会低于百分之九十的。林华堂举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电话那边还在喂喂喂呼喊着,林华堂一个转身便想逃回宿舍,可他忘记自己腿脚是软的,行动比平时要慢上许多,他被几双大手抓了回去,然后像被押解犯人一样拉到了旁边一栋充满食堂餐厅三层楼房的背巷子里。  “人抓住了,你过来吧,就在出来第一栋楼背后。”寸头男子当着林华堂的面打起了电话,林华堂面前的两人身材都不过中等,寸头男T恤下面还挺着个翘得多高的小肚子,林华堂已经从刚才的惊吓里回过了神来,他觉得前面这两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自己对手,不过身后抓着自己胳膊的两人倒是和大棵强一样五大三粗,他根本无法挣脱。  “听说你在宿舍里面很嚣张,你搞清楚这是哪里没有?!”寸头男子一手背掴在林华堂左脸上,趴的一声后,林华堂不知道自己听到的是清脆的回声还是自己的耳鸣。林华堂清楚自己今天一顿肥揍是躲不了了,况且硬肘的性格也使他不可能说一句服软求饶话来,“我不觉得我嚣张,倒是你们朋友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林华堂说完话后,寸头男只是哂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动手。两分钟不到大棵强便抖着两面前两小一大三坨肥肉小跑了过来。  “你不是很歁卵(嚣张)吗?今天不收拾你一下恁爸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棵强说到。林华堂心里还在笑话大棵强语文不好,经常一些常用的词也会想不出来而用闽南话代替,但随后由肚子上挨的一个正蹬腿开始的殴打让他脑子里再也没空想东想西了,空荡荡的胃里一阵恶心,酸水也冒上喉咙里。背后抓住他手的两人也腾出了双手加入殴打里,林华堂用两肘护着头半蹲着抗住四方来的几下没有章法的乱拳,踹在膝盖背面的一脚让他失去平衡侧摔在了地上,他知道倒地后要承受更多来自腿脚的伤害,便马上抓住了一只将欲踢来的小腿,他抱着那腿爬了起来,从胸腔里震出一声恼怒的吼声,酸水又从嘴里流了出来,他顺势抱腿摔倒了身材不高的那人,那人后仰着倒在了塑料泔水桶边,桶翻了,污物散在他身上,酸臭一下梭进了众人的鼻腔里。林华堂紧接着喊了声粗口“X你妈!”便把腮帮子鼓足了气,眉头锁成了数道沟壑,他找准了目标最大的大棵强,一个自下而上的推掌,手腕内侧的坚硬的舟骨把大棵强的鼻软骨打得嘭地一声闷响。大棵强痛苦地佝下了腰,两手捂着脸啊啊地低吟,而激怒众人的林华堂再次架不住两人的拉拽,又被扔在了地面上。数个脚掌以一秒超过两次的频率踩踏着林华堂的全身,他只能卷腹抱头捱着,从剧痛中缓过来的大棵强掺进了人堆,一个足球踢带着他肥腿巨大的惯性落在了林华堂用小臂护住的脸上,林华堂这样便失去了刚才找机会起身反击的念想。他一直为观察情况而睁开的眼睛看东西越来越不真切,像是五百度的近视带着散光一样,他忽然觉得正发生的一切极端而不可信,更像是错位的想象或虚妄的梦,直到舌尖感受到了牙齿缝里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让他凿定确信。他又浑浑噩噩地想着这些踢在身上的腿脚再重些也无妨,只要能让这五人的体力再消耗得快些,好快点累了停下来便好了。  林华堂的耳朵虽不停地鸣响着,叫骂的杂音也听不太清了,但好在没失聪,他听到了哐当一声,像是金属打击造成的,但自己身上没有这类似的痛感啊?他感到腿脚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便挪开了手臂微微甩了下头以看清情况。大棵强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像是有殷红的血慢慢地从他指缝里渗透而出,彭二娃用大概一米长的螺纹钢指着呆立着的其他人,寸头男可能觉得自己久经各种寻衅滋事场合,不信邪地扑过去想按倒看似瘦弱的彭二娃,又是哐当一声,寸头男的头发短,开瓢后鲜血迅速就蔓延了开来,他咦呀哇地呻吟了起来。  “彭二哥……”林华堂无力地喊着。  “站不站得起来?”彭二娃望着地上的林华堂说了句四川话后,继续扭头对其他站着的人说喊他的椒盐普通话,“想脑壳开花的就来,不想的就站着不要动!欺负四川人!你们是地瓜胀多了消不到饱胀吗?!”说完彭二娃便横拿着螺纹钢靠近了林华堂,他一手便搀扶起了地上这像烂醉的人,林华堂表示能自己走便一瘸一拐地往巷外走去,彭二娃后退着走着,他看见大棵强血已经流在了颈项上,却还一边叫骂着一边去搬动另一个盖好盖子的泔水桶想砸过来。  “放到,胖子,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猪脑壳塞到潲水桶里面去?”彭二娃喊到。  两人来到了的工棚里,彭二娃说去医院可能又和那群人撞在一起,工棚里也有些药品,林华堂的伤势虽遍布全身,但好在都不算太重,都是浑身的淤青,头上的大小包,破掉渗血的嘴皮和口腔之类的,最醒目的不过就是充血的一只眼睛。  “彭二哥,你不是说你不打架都嘛?”林华堂问正在给他头上涂碘酒消毒的彭二娃。  “我哪里说了我不打架,我只说我不喜欢管闲事。我老头死得那么早,屋头就我一个男人,光是为了我姐姐我架就没少打。”  林华堂无言,他想说些感激的话或是释放情感流些泪水,但他却什么都每做。  “米花糖啊。”  “嗯。”  “如果他们报了警啥子的,你就说你和我不熟,虽然他们不占道理但是我遭逮到可能还是要遭些事情的,他们毕竟是本地人。”  “那你啷凯办唉?”林华堂扭头问到。  “哎,脑壳莫动。”彭二娃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到时候可能要陪医药费,可能私下还要报复嘛。我明天正好要领工资,领了我就先回去看我妈去了,我妈最近也说人不舒服。”  “真的谢谢你了哦……”  “说那些。” 七  “喂”  “米花糖,我彭二娃。”  “彭二哥!你喊我把你电话微信都删了,这两个星期我找不到你人心头一直欠起欠起的,你在达州哇?”林华堂激动地把右手的筷子一扔,转而换了边耳朵用两手举着电话。  “嗯,在老家的。你那边如何哦?”  “我屁事没得,那个大棵强本来就成绩西孬,这下又挨了处分,遭降了一级,现在都不在一个宿舍区了,我看都看不到他。”  “那我就放心了。”  “二哥,其实有个事情我一直没给你说,你原来那个女朋友和那个大棵强搅在一起了的。”  “啊?唉,都是老黄历了,她一个小妹崽哪个的话都听不进去,吃了亏了她就晓得了的。”  “嗯……”林华堂突然又不想讲自己前几日遇到雷晓晓的事了。雷晓晓开始没认出林华堂,等林华堂说明后,她又把大棵强大骂了一通,说自己要回泸州去了。  “不说那些了,我妈才出了院,没得啥子事情了,我好久没打游戏了,你等下有空没得?”  “我也一直没打了,觉得没得意思了。但是陪你耍又不一样了嘛。”

文章标题: 川东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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