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她

　　犹记得，幼时跟在奶奶身边，听的最多的便是姑姑的事情。我想，她该是一个极有主意的女人。但她的聪慧，并未能为她带来福运。十六岁前，姑姑是家里六个孩子之一，十六岁后，奶奶却把她当成唯一的心肝疼在手里。只是，好景不长。姑姑十八岁生日，奶奶罕见的摆了两桌。那时候家里不说有钱，能一家吃上顿饱饭都是极难得的，可奶奶却没有半分不舍，只是带来了几个陌生人。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奶奶接来人时就是一直拉着那个年轻女人的手：阿楠，还不喊人。姑姑看了眼奶奶，心里倏的明白了什么，却只是柔柔的笑着一一问好。哪怕饭后，奶奶留下了她，想要和她解释，她也只是说了句：妈，只有这一个法子吗？奶奶脸色有些苍白：阿楠，你别怪妈，你爹走了，这家里七口人就，如今妈也老了，你上面五个哥哥都没有媳妇，你大哥已经三十多了，我……妈，我不怨你你，那儿，远吗？她不愿怨她，她是她一个人的女儿，但她不仅是她的母亲。所以不怪。那地方远在千里之外，再难归家，她不怪。那人，大她一轮有余，她也不怪。她知道母亲的无奈，所以她走了。这一走便是二十年。在我的印象中，她归来时虽然已经三十多却仍旧很美。还带着一位小美人，也就是我的表姐。那时还小，所以我经常会偷偷的跑到姑姑的屋子里，钻进被窝里求表姐讲故事。而姑姑每每看到，都会捏捏我的耳朵：真淘气。等到我知事了，大了，才隐约懂得姑姑为什么只有表姐陪着。渐渐的，我更加心疼这位姑姑。我记得有次偷跑，碰巧听到了祖母和姑姑的对话。大概的意思就是想着为表姐找一门亲事，毕竟大了，总是住在外祖母家里也会惹出许多不好的话来。那天，姑姑脸色十分难看，却从很坚定：妈，丫丫不是我，人这一辈子就那么些天数，我不想让她白活。奶奶愣了，她说那天她哭了很长时间，她一直以为姑姑就算离婚了，但当初去的时候也是满意的，却没想到她始终都明白。奶奶又像当初那般问了她一次，怨她吗？姑姑说不怨，当初那件事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可她还是问了她的意愿，给了她解释，她知道那时的现状容不得她任性。但她不想她的丫丫也走自己的路，如今的光景变了。她说：妈，二侄子年纪可没我哥大，您就别操心了。什么媒妁之言，换亲的事，就不要让我三嫂想了，丫丫不行，奈奈也不行，我虽然只是的奈奈姑姑，但当初您真的想让她们重蹈覆辙吗？当初能行的事不代表现在也行。等到奶奶离开，姑姑才喊我出来，那时我才明白姑姑的聪慧。她拉着我，那眼光真的轻柔，我如何都想不明白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一个古板不懂变通的家庭能让姑姑如此聪慧。她摸了摸我的头，笑着叹了口气：奈奈，时代变了，当初的那些事也不该让你们再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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