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

　　一轲宁又分手了，第三十六次。几个小时前，他第三十六个女朋友站在沙发上大声质问他“那个女人是谁？！”，声音刺耳极了。他不想理会正打算穿衣服出门，听见她又骂：“你去死吧，活该那些女人要和你分手！”他回头看了看她，走到她面前，把她从沙发上一把扯下来，揪着她的栗色长发拖到墙角，狠狠的按着她的头颅往墙上砸，她大声尖叫，咒骂他，尖叫声越大，他越发狠。他不明白，为什么人吵架，总喜欢带着这种恶毒充满诅咒的词眼。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下的女人不再反抗，他突然很累，气息不稳，认真的看着鼻青脸肿，发丝凌乱的女人可怜的求他“别打了别打了”那一刻，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塌在地上。手一松开，女人连滚带爬的，夺门而出。好像，他是个魔鬼一样。确实，他就是魔鬼，披着一张皮相不错的魔鬼。轲宁看了一眼凌乱狼藉的房间，慢慢的失去意识。他经常做梦，梦境反复，总是看见关山。关山站在阳台，眼睛发红，身上不知道沾了他的还是她的血，对恶狠狠地说：“轲宁，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二第一次见到关山是在朋友聚会上，她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她躲在角落里，心不在焉的咬着吸管喝杯子里的橙汁。头发不长，有点可爱的那种日系风。他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他问朋友：“那姑娘叫什么？”“好像叫关山吧，我女朋友带来一起玩儿的”聚会结束后，剩下他们两个，他说：“我送你吧”关山：“啊，不了不了，不顺路，我先走啦”他看着背影有些落荒而逃，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出租车的她，无奈的笑笑。后来，朋友结婚。他作为伴郎，又看见她，她是新娘的伴娘。好像，头发长了一点。婚宴结束，他们出去又聚了一次，很多人劝酒。其中有人对关山说：“妹妹，咱们喝一个。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喝不给面子啊。”关山有些为难，正打算一饮而尽。杯子刚端起来，轲宁拦下。“哥，小关今天喝的不少了，咱不能欺负小姑娘不是？来，我替她！三杯够不够？”说完就连喝三杯。关山在一旁，看着轲宁仰头的侧脸，心里想：这个人长得真好看。“宁哥，你是不是看上这小伴娘了啊？哈哈哈哈”一圈打趣完，轲宁脚步虚浮的去了另一个包厢，打算醒醒酒。没一会儿，关山打开门探头探脑的进来问他：“你还好吗？”他稍微直起身，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来。关山坐在靠门的位置，他问她：“今年多大了？”“22”轲宁抽出一根烟“真年轻，介意我抽烟吗？”“没关系，我不介意啦”“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我考了教资，正在找工作，打算去教小孩子，她们都好可爱”关山回答的很快。“不错啊，以后就要叫你关老师了”那天，断断续续的，包厢黑暗，她就坐在那儿，轲宁和她聊了许多。三那次聊天之后，关山对轲宁有了一种微妙的情感，说不上来的那股子劲儿。或许是因为他为她挡酒的样子，或许是因为他抽烟眯眼的样子，所以，轲宁约她出去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周末，他休假。轲宁把车停稳，给关山打电话：“我到了”“你到了？等我一下下，我马上就好”听着电话那边手忙脚乱的声音，他笑得温柔：“不急，你慢慢来”十几分钟过后，看见关山出来。橙黄色的毛衣，白色的裙子，就像她的人一样，可爱又活泼。“等很久了吧？诶呀，不好意思，我有点慢了，出门的时候找不到钥匙了。”关山吐吐舌头。“没有很久，一根烟的时间”轲宁边说，边给她系了安全带。靠近的一瞬间，烟草香和冬天的冷水味道混合在一起，好闻的让她红了脸。那天，他们一起吃了饭，看了电影。把她送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进去吧，我就不送你到楼上了，进了门把灯打开。”“好，谢谢你啦，今天我很开心！你注意安全！”关山抱着抓来的娃娃，笑眯眯的。看到灯亮起，轲宁驱车回家。回到家，轲宁躺在床上，看着关山遗落在车上的口红。打开，是草莓的味道。白天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想起她身上也是这种味道。说实话，当时他真想亲下去，他想她的唇一定很柔软。他，确实是喜欢她。第二天，他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阿建，城南一幼还有编制吗？我想让你帮我弄个人进去”“宁哥，谁呀？”“你未来嫂子”“哈哈哈，得嘞。最近上面查的严，我有眉目了，就告诉你”轲宁挂了电话，想象关山听到自己能去当老师的消息，一定高兴的跳起来。四一天夜里，轲宁接到家那边打来的电话“宁子，你爸他可能没几天了，你能回来就回来吧，料理一下他的身后事。”“嗯，知道了”电话挂了之后，轲宁一夜未眠。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听到那个男人没几天了的消息，难过？不是。高兴？也不是。好像更多的是一种解脱。第二天，他买了机票飞回家，赶往医院的时候，生他的那个男人已经被抢救了两次，气息奄奄的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形如枯槁。那么瘦，远远看去，好像床上没人一样。阿姨拍了拍他肩膀：“宁子，去看看你爸。”轲宁扔下手里的烟，站在他床前，看着这个曾经孔武有力的男人。他想起一些年少的事情，他想起这个男人的这双手曾经握成拳头狠狠打在他身上，他想起这个男人的这双腿用力的踹他，他想起好多。轲宁慢慢坐下，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你不是很厉害吗？”“你这是怎么了？”“你看看我，你再看看你自己，你还能打的动我吗？”“你敢死吗？你敢下去见我妈吗？”“你怎么连句道歉都没有，好像永远都这么理直气壮”……那天深夜，轲宁亲手拔了他父亲的管子。他说：“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料理完后事，轲宁在曾经的家里坐了一上午。他摸了摸沙发，是母亲喜欢的草绿色，就是脏了，脏的几乎看不出颜色。地板上，到处是烟灰和空酒瓶。窗户的玻璃灰蒙蒙的，很久没人擦过。他盯着玻璃外面的污迹细细看了很久，都想不通：他的母亲，是怎么狠的下心能从这十四层的高楼跳下去。她该有绝望？他从小看那个男人家暴他的母亲，喝多了就打，拿起东西就往身上砸。他那时年幼，想阻拦。结果，他一耳光就被打倒在地。他看着母亲被那个男人抓着头发按在地上猛踹，找不到东西来发泄时，他拿着鞋狠狠的抽打。他听着他的母亲的尖叫声由盛转弱，苦苦哀求：别打了别打了。那个男人仿佛听不见这哀求声，一遍一遍，直到他累了，然后咒骂“臭xx子”这才倒在卧室里，鼾声大作。他被母亲抱在怀里，听她哭泣：“宁子，不怕不怕，我和你爸闹着玩的。”“宁子，你要赶紧长大”“宁子…”后来，没等到他长大。她便从这十四层的高度，一跃而下。连句话都没给他留。五办完丧事的第二天，轲宁就赶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喝了很多酒，醉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打给关山：“关关，你能不能，能不能来接我？”“我，我，好像回不了家了”“关关，我等你”“宁哥？宁哥，你撑住啊，我去接你！”电话刚挂，关山随手抓起衣服，拿了点零钱就出门了。接到轲宁时，轲宁已经酒醒了三分之一。他靠在关山的肩膀上，现在只有她才能让他好受一点。“宁哥，你家在哪儿啊？”“…”“宁哥？宁哥？哎，算了算了”轲宁闭着眼睛，不出声。后来，关山把他接回了自己家。轲宁翻身把关山压在身下，浑身酒气。“关关，你随便带男人回家，很危险不知道吗？”“宁哥，宁哥你起来”关山红着脸，双手抵在他的胸膛。轲宁情不自禁，那天晚上他吻了她，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柔软。后来，他实在醉的厉害，没功夫想其他的事情，就睡着了。次日醒来，头痛的要死。他环顾四周，发现是一间陌生的屋子，房间简单，温馨。想起来昨天是关山接他回来的，应该是关山的住处。他出去，刚好看见关山在煮粥。关山回头看到他，脸一红别开眼：“宁哥，卫生间里有备用的毛巾，牙刷。你去洗个澡吧，我煮了粥，你出来喝一点。”轲宁突然觉得，如果有个家也不错，把关山娶回去，每天看着她欢脱的样子，应该很幸福。洗完澡出来，轲宁擦着头发，问：“关山，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啊，对了，忘记和你讲。我找到了，在城南一幼，工资待遇都不错，最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和小孩子待在一起了。”关山咬着勺子，兴致勃勃的和他讲。他发现她似乎很喜欢咬着东西，上一次咬着吸管，这一次咬着勺子。“关老师，不错啊，争取以后当园长，哈哈哈”关山看着眼前喝粥的轲宁，好像昨天电话里温柔的喊她“关关”的不是他，想起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吻，关山赶紧喝了口粥。六春天到的时候，轲宁和关山说：“关关，我请你去看樱花吧”日本的春天很美，樱花盛开，空气都是香的。轲宁带着关山吃生鱼片，泡温泉，喝清酒…行程结束的前一天，轲宁说：“关关，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关山停下来手里的事，看着他“你觉得，我怎么样？”“追了你这么久，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很长时间过去，关山拉着他的手，说：“宁哥，我挺喜欢你的。”轲宁听到关山的回应，特别开心。抱起关山转了两圈：“关关，我以后一定对你好！”樱花飘落时，那个香气弥漫的夜晚，他们认真的接纳，探索对方，最后紧紧的相拥而眠。身边的朋友听到轲宁有女朋友的消息很是兴奋，要求吃个饭，见见这位嫂子。饭桌上趁着关山去洗手间的时间，阿建说：“宁哥，这就是你要我安排工作的嫂子啊？果然适合教小孩儿”“嗯，她挺可爱的。对了，工作的事，别和她提。”“放心吧，兄弟的嘴不说不该说的话。”聚餐结束，回了关山的住处。那天夜里，轲宁细碎又温柔的亲吻她，在耳边喃喃“别离开我，别背叛我”“关关，我爱你”“关关”完事后，他紧紧的把她圈在怀里，把她汗湿的鬓发往耳后拨了拨。亲了亲额头，心满意足的睡去。关山怎么都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在床上温柔缠绵的男人，竟然会动手打她。七轲宁接关山下班，打算给她一个惊喜。远远看见和关山并排走的一个男生，应该也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青涩又年轻。他们又笑又闹，连空气都是青春的味道。那个男孩儿，停下来给关山系了鞋带。这一情景让轲宁嫉妒愤怒，怒火中烧。他直接丢了准备送给关山的花，扬尘而去。当天晚上，关山回到家，感觉气氛不对。看到轲宁满脸阴翳，一言不发。地上散落着很多烟头，烟雾缭绕，就像进入了云端。“咳咳，咳咳，轲宁，你怎么抽这么多烟？”关山一边捂着鼻子，打算去开窗通风。轲宁拦腰抱住她，按在沙发上，鼻子快要挨在一起，盯着她：“他是谁？”“谁是谁？”关山不知所以“给你系鞋带的那个，他为什么给你系鞋带？”“你误会了，我当时手没空，他就帮我系了”看到这样的轲宁，关山有点害怕。“误会？你手没空就可以让别的男人给你系鞋带？”“那这样是不是也可以让别的男人做？这样呢？这样呢？”轲宁边说边吻关山的嘴唇，脖子，胸口。“轲宁，你别，别这样，你放开我”关山哭了出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贱人！”轲宁给了她一耳光，这一耳光打下去，他也震惊了。他突然发觉，自己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就站在墙角，咧开嘴笑着，好像在说：“你看，你终于变成了我”关山满脸的不可思议，使劲挣扎，她的拳头软绵绵的，砸在轲宁的身上，没有一点用。轲宁以为那个男人死了，他就解脱了。他发现，没有。他永远不可能解脱，他正在变成那个男人。他根本停不下来，他按住她的身体，扯去她的衣服。强势的进入了她，他看见泪流满面的关山，却听不见她的哭喊声。时间漫长的好似过了一个世纪，关山喉咙嘶哑，眼睛红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条死鱼。轲宁冷静下来，慌了。他抱住关山，语气惶恐：“关关，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简直不是人”“关关，你说句话，关关。”关山推开轲宁，走进了卫生间清理自己。收拾好了之后，轲宁抱住她，“关关，你别走”“关关，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放开我”关山挣脱，关山一边走，一边想：她一定要离开他。事情过去半个月，轲宁都联系不到关山。他央求关山的朋友把她带来，他要向她道歉并请求她的原谅。那天他摆了很多蜡烛，订了很多玫瑰花。他还买了一只戒指，如果可以他今天想让关山嫁给他。关山被朋友说服，思考一下，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就去了。打开门的刹那，看见轲宁站在灯火处，不得不说，轲宁长的真好看。他抱住她说：“关关，对不起”“关关，我真的是昏了头了。我是个混蛋，我以后绝对不再做伤害你的事”说着轲宁跪了下来：“关关，我想和你结婚，让我以后照顾你好吗？”旁边的人起哄“嫁给他嫁给他……”关山想想曾经的美好，觉得在一起不容易。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愿意，我们以后好好的。”八重修于好后，他们比之前更加甜蜜。轲宁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吃饭。他给关山买很多礼物，上下班总去接送。关山最近越来越不舒服，可能是天气太过燥热。她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看见曾经喜欢的香芋派甚至恶心想吐。每天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一天，一个老教师悄悄和她说：“小关，你有男朋友了吗？”“有呢，在一起很久了”关山奇怪“小关，你是不是怀孕了？”关山听到‘怀孕’二字，吓得脸都白了。立马跑去药店，买了验孕棒。看到两条红线的时候，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措施一直做的很好，不可能啊。她突然想起，他们吵架那次，结束后她忘记吃药了。下班回到家，她说：“轲宁，我怀孕了”轲宁惊喜：“真的？哈哈哈，我终于要当爸爸了”他开心死了，他现在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在关山的肚子里。他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肚子，感受这个生命。关山有点苦恼，因为她还小不想那么早生孩子。“轲宁，我还小，我怎么养他啊？”“关关，你嫁给我吧，以后你和孩子我来养，我不让你们受苦，你相信我。”关山想想，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她喜欢小孩子，早点结婚生子，或许也不错。轲宁对她很好，她可以相信他。筹备婚礼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轲宁对关山是‘星星月亮都给你摘’的好，同时轲宁的占有欲越来越大。甚至看到她和快递小哥说几句话，都会心怀猜忌，大发雷霆。那时，她怀孕已经有5个月了。愧疚堆积出来的美好和幸福，撑不了太长时间，终于在中秋那天爆发了。上次那个给关山系鞋带的男生实习期满了，打算回学校继续研读。临行前，全体老师给他办了个送别会。送别会结束，男生对关山说：“关山，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快结婚了，说这话不太好。但是我要走了，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祝你幸福”“唉呀，别说这话。你要好好读书，我相信你以后一定是个优秀的人，会有更优秀的女孩儿来配你”“那，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关山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伸出手：“祝你前程似锦，飞黄腾达！”九后来，关山看见轲宁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他一拳就打到了那个男生的鼻梁上，那个男生被愤怒中的轲宁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紧接着，她就被他拽上了车。他的步伐很大，她踉踉跄跄的有几次都差点摔了跟头。轲宁拉着关山回到了家，关门的声音很大。“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那个小子？你看上他了？”“什么为什么？我们根本就没关系”“没关系你俩卿卿我我抱在一起？关山，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给我戴绿帽子”“你在胡说什么？我现在很累，不想和你吵”说罢，关山就准备回屋。轲宁把她拽到眼前，问她：“这孩子是不是我的？”关山惊讶“你混蛋！”“你说啊，是不是我的？你和他好了多久了，你是不是早就背叛我了？你说你说”轲宁双手抓着她的胳膊不停的摇晃。“对！不是你的！怎样？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关山无法忍受，借着吵架的劲儿发狠。轲宁听到这句话，突然没了声音。空气安静了几秒，他给了关山两巴掌并且把她推倒在地。她掐着关山的脖子，痛恨她为什么背叛？那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他的父亲站在角落冲他笑：“你已经是我了”关山奋力挣扎，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砸向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烟灰缸落到了轲宁的脖子，砸的他一痛。关山借此机会，挣脱。他最后看到的就是关山站在阳台的窗口，发丝凌乱，眼睛通红，身上不知沾的是他的还是她的血，对着他说：“轲宁，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结尾关山跳了下去，像他母亲那样。关山没了，他们的孩子也没了。他想过和关山一起去死，他吃了很多安眠药，最后被朋友送到抢救室。他每天依靠烟酒度日，浑浑噩噩。他交了很多个女朋友，和不同的女人上床，他送给她们很多礼物，却从不说“我爱你”。那些女人看上他的脸或看上他的财，以为自己找到了全世界最温柔的男人，却不知道这副皮囊下是个残暴的灵魂。他的暴力行为越来越不受控制，他越来越累，他的负罪感也越来越重。在无数个夜晚都想再见她一面，他想说“对不起”还想说“我爱你”现在，他撑不住了。“关山，我想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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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12-08 12:11:45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