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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上的蒲公英

时间: 2019-12-04 14:31:18 | 作者:7星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7次

月球上的蒲公英

  风吹她到天上去,这朵蒲公英的絮绒,就在高高的天上,望见了诸多分离前的同乡。那是很舒缓的风。絮绒原是打算乘凉的,轻轻巧巧地在云间旋着,染上天边的蓝;自己仿佛在遥遥的梦中,化作云间自由自在的星。可她没想到,这风虽然轻轻柔柔的,却把她送得那么高。要不是天突然转暗,转凉,冻得厉害,可能她都不会想自己到哪儿了,都不会睁开眼,看看下面。那是遥远到陌生的地平面。本应熟悉的山川河流当中,隐约是过去的朋友,是亲人,同出于一地,却散落四周。她很想跟那些朋友们说说话,不过随着自己的升高,愈加冷了,冻得发不出声音,而眼前的山川、草木,渐渐失了颜色,从原先的赤黄橘嫩,渐渐转为冷色调。她都快感知不到这世界的黑白了。蒲公英这种植物,其生命脆弱,可想而知。若想使之枯萎死亡,可用剪刀,电击,或用胶带把它和地板粘牢,静候五日;以及用零点五毫米口径的注射针头,往茎干(经复旦大学史前史研究中心的汪教授指出,应作花葶为善)里注射一定量的二甲基苯胺溶液。不过絮绒呢,却一点一点,过了天穹,自温和到寒冷,自喧扰到荒芜,飘上了月球。她没有受到伤害,在月球上也生活照常,我们至今不能对此合理解释。但的确,絮绒儿再次看清楚地球上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鱼,她已经在空荡荡的月球表面驻足,生根其上。月球的尘埃酸苦,虽不至于恨,但她确不喜欢,白灰灰的一片儿,沟壑纵横,总觉得不是宜居之地。她也找不到水源,找不到在这里长期生活所必须的一切洗漱用品,愈加烦了。她想,要是以后在这里住,灰尘四散而去,飘拂如柳棉,虽然会很好看,但晚上睡觉,难免灰头土脸。她从小到大都是白白的,软软的,就很害怕那些酸碱度不能确定的灰土尘埃,如因为它们,体表损蚀而变黑,依她,是不值得的;更何况,她还有些洁癖,离开家乡,多多少少,本来也做了些准备,可实在没想过会有白沙扑面。再不济也是黄沙吧,吹过来也应是柔柔的,温温的;或者去东海,浮游天地之间,好像有种说不清的浪漫——出发前,看《蒲公英生长手册》,她如是想。当然,她后来和朋友们交谈时,才知道,《手册》上有许多事情是浪漫化的,梦幻化,因为哪里都一样艰苦。戈壁没有那么温吞,而常使他们遍体鳞伤,道道血痕,那当然是残酷的;东海更是孤独,现在还在那里坚守的,只有在海面上巡游,漫无边际,依靠日出日落辨别时间,终一生,也不见另一株蒲公英。就在听说了东海的传说以后(东海能联系上的只有一个,他已垂垂老矣),她相当害怕,害怕一生就在空荡荡的月球之上,默默等待终结。如果独自死水一潭处,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地去做,也未尝可悲;而可悲就在于不是自己想做梦,是除了做梦,无事可做。她觉得安慰的,大概就是月球极高,凡是在这么高的天空之上,目力所及的伙伴们,她都能联络上。她没日没夜地聊天,好几百个聊天窗口,同时打开,反正也不知道日夜在哪里分界。她还跟几乎所有的蒲公英建立起联系,每天都有新的朋友,千杯万杯酒也不够。居高则望远,大概是她所处的位置太高了,因而能够联系的人特别多,网络覆盖异常广阔。这个逻辑不是很好理解,毕竟年代久远,无信史可考。但经过调查,初步认定,蒲公英之间的信息传递依赖于视力。只要能互相看见,就有办法沟通,甚至可以共享彼此的感觉(暂时只发现了味觉)——这来自于苏州大学团队在《古史新考》杂志2019年第三期发表的论文,其最重要的材料佐证,即是阿姆斯特朗从月球归来时,所带回来月球上一株蒲公英的种子。其DNA序列里,除尚且无从破译的部分(因为太过古老了),暗藏着一串密码,现在还可以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官方网站上查到(只不过最近因为民众抗议,说所谓外星人与之有关,要求政府公开与外星人的对话资料,NASA不胜其烦,将之藏到了网站右下角的子目录中,相当隐蔽);而这批中国学者,将它与殷墟1976年出土第2019号与2076号龟甲上已破译文字进行对照,发现是古老的蒲公英文明留下的信息:“xxx年月日,跟xx聊天,他在吃羊腿,真好吃。”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宇航员带回来的种子,直接承自上文提到的那朵小絮绒儿。不过这种推测没意义。她寂寞无聊,每天忙着跟地球上的朋友聊天,当然也想不到那么久远以后的事情。她倒是看着远远的地球,宇宙空间当中,仿佛晶莹剔透,可实际是混沌不明的。因为有云嘛。云彩飘忽不定,倏忽而变,永远不能遂她的心意,聊天就偶尔顺畅,偶或不顺。这让她心里总也有点苦涩。不过,比起她的那么多朋友们,似乎也已经不错了。就好比在东海孤独巡游的那位,除了她,一个朋友也没有。每时每刻的波澜当中,相隔万里的交流,每次都会让海上客热泪盈眶。她承受不住那些悲伤的重量,就渐渐觉得累了。不止是他,东海的那朵,还有许多许多的蒲公英,当他们离开以后,最有可能的结局,即是一生居住在广莫之野,无何有之乡。这和《手册》上面写的全然不同。那些振奋人心的话语,那些所谓圣人之言,不可变易的,似乎全然是谎言。她在月球上,朝着地球看,在想,那本《手册》究竟是谁写的呢?“你真幸运,至少你不是孤独的。”这句话在她耳朵里异常刺耳。即便说话者并非讥讽,对他而言,他在做一个只有他们二人参与的无奈的梦。在我们尚且不知道某年月日的那一刻,她决定在月球上生根,汲取微弱的养分,在一层又一层古老的熔岩灰质当中生长。最初的日子里,她只是隐而不发,和新旧朋友们攀谈着,其实暗地里也在想着未来,长出很深很深的根,不断地向下勘探。按《手册》上说,月球曾经被鲲吞食大半,后来只是在遗迹基础上,由中原铁匠族群用生铁灌注而恢复,不过实际情况比单一“铁”复杂得多,她怀疑又是《手册》的信口开河。她在日记本上记下,月球表面以下,确实有液态铁肆意流淌,不过与之相伴而行的还有铝、金、铜、镉、镍等各种元素,掺杂着气态的水,在月球内部,不断冲击侵蚀,但数量最多的是蔗糖与黄酒,基本构成了联系月球内部各物质的中转纽带。她就浸着黄酒、蔗糖、兼少量的食盐、再结晶的铁素体、夜明珠粉末(她一直没弄明白,这是从哪来的),逐渐生长。或许是养料丰富的缘故,她生得很不一样。按照我们当今的度量衡,应该是高二千三百七二点六三米,柔毛长成时,上端圆形部位半径在一千零三十七点三七米左右,误差不过十米。现在有部分研究者认为,她的绒毛和寻常蒲公英不同,不是仅在最末方有絮绒,而是细细的一条素丝,上面布满了绒绒的草种。这篇论文将在下个月的古登堡植物学会议上,被英国皇家学会的阿提亚爵士宣读;当然,预稿还没公布。证据链不明晰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暂先存疑——总之,在那段时间里,她长得很快,甚至有点儿怪异。这么高,这么大的蒲公英,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记录过。之所以长得这么高,这么大,自有缘故。毕竟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一株蒲公英在月球之上生根发芽,如实记录月球情况,把那些信息传递回地球,更新《手册》,当然是极其重要的工作;同时,培养一批新的联络员与外交员,甚至是邮递员,帮助地球上散落四周的各路蒲公英,彼此建立联络往来,那也非常有意义。她能够看清飞往地球的所有絮绒儿,就能给他们指引方向。亚历山大灯塔就此建成。毫无疑问,算得上蒲公英文明的里程碑。依靠这些永远也数不清的絮绒儿,以及位于月球的“灯塔”,蒲公英文明进入到了高速发展的信息时代。月球中心为了适应当前情况,更专心,更独立,自主分化出了两部分,左半处理信息,右半进行指挥,可能与人脑分为左右半脑的原理类似。散落在地球各地的蒲公英,想和家人、朋友交流时,就朝着月亮吐露心声。他们有自己的语言,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盈盈水波当中的舞蹈,有时候则像是风中摇曳。辨别起来很简单:如果在他们周边,空气中满溢着薰衣草和杏花的香味,略带一些黑巧克力的苦,那就是信息于空气里流动的味道,独属于他们,外物不可占有。无数的小絮绒儿在地月之间穿行,那是一条非常遥远,也非常严酷的路。尤其是看似空荡荡的宇宙空间里,辐射密布,像一个窒息了的沙漏,沙子已经不流动了,声音也消失了,不过时间虽被扭曲,好在并未终止。他们的旅行就是以窒息为最大威胁的。不论在哪个文明,哪个语境,“窒息”都不是个好词。《手册》(经过灯塔蒲公英改写过的新版)上写道:“窒息是一种凝滞的状态”,除此之外,再没有后话了。不肯多说。据统计,那些年,每年在路上传递信息的絮绒儿,约有七十三亿八千六百万朵,而能够完整来回的,不算留居当地,是三千万。她回忆起当初自己是如何到来的,那是一个非常轻柔的梦。她梦见柔柔的风渐渐变冷,像是冰淇淋倒悬而淋下甜的冰水,耳边烤化云端而有朦胧飘忽的音乐,玉石做的编钟在悬崖侧面被风吹动——沉重而锈蚀,哑得没半点声音,不过为青苔覆盖,一株梅花在其间悄悄生长。她没见过编钟,只远远望见过悬崖,可是悬崖峭壁上怎么会多出来一架那么沉重的编钟呢?等到编钟上的梅花舒展花瓣,雪飘落在花蕊中央,编钟就坠入深渊。她醒来。她到了举目无亲的月球之上。现在倒是觉得,这条目力所及的路,非人力可及,就像是略飘点小雪便使之坠落的深渊。她能看到那些白白软软的絮绒儿,可是没办法和他们交流,因为自己发出的信息总是石沉大海。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是一种软弱而无助的前兆。很久以前,也数不清多少年了,她和一株漂泊在东海的蒲公英结识。与他一同来到东海的伙伴们,便是在浩瀚无际的烟波中,慢慢沉默了。“一个人生活,也没那么可怕。但是呢,明明有人在远方,你能看到,能和他说话,他却永远没有答复,这才是无尽的悲哀。”浮游在东海的那株蒲公英,年龄比她大多了。按照他的说法,他诞生于北海,位于人们所知与不知的最北,在他的那个年代,还有像雪一样的桃花,不分四季,肆意开放。那时候还不冷,整个地球像是温温的一杯奶茶,哪里都有桃花。不过也许是从小就看惯了桃花吧,也看惯了山河,他更喜欢《手册》里写的波澜壮阔的大海。他悄悄准备着,准备有朝一日,挣脱老蒲公英的怀抱,作一片飘散空中的絮绒,飞到东海那里去。他承认自己是一株无根的花,是一朵不完整的蒲公英,因为海水太深了,他害怕最底层的黑暗,不敢在最深最深的海底找一个居所。他浮在最浅层海水当中,以浮沫与藻荇为生,阳光下也还舒服。在她出生前,大约几千年,他已经在东海四处漂泊了。她听到他承认自己的无力与软弱,听到他在夜里静静哼着的歌,曲调那么简单,可旋律优美,像是一颗最甜最甜的糖,有苦的糖衣。其实,每天,甚至在后来,每秒都有无数的絮绒儿、蒲公英,在问她,月球如何,问她地球如何,她不知道回答,就会给那些人讲故事。因为蒲公英是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漂泊后,就一定要定居某地的嘛,日复一日地看同一片天空,看同一片草木,很需要抚慰。他们也不知道问什么,可总要问些东西,不然就太孤独了。她为了这些人,不停记录地球上每天发生的事件。凡是她目力所及,手自笔录,她渐渐编出了一本春秋。这部作品在1973年之前,没有半点声息,也就是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但是45年前,为了寻找投山自杀的一位老教授的尸体(他逃离生产有三个多月,可能死亡时间很远了),一队青年学生在他的腐烂的头颅旁,发现了一群萤火虫,竹林中,昏昏暗暗地映出一块残碑。很遗憾,因为当时条件比较差,国内还没有蒲公英史前学的专家,因此没有对这块残碑产生太大的兴趣,只是考古队(也许是附近村子的生产队)来这扫了一眼,看不懂上面文字,就回家吃饭睡觉了。它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还是在新时期社会主义建设,史前学蓬勃发展的春天——中山大学考古系的陆教授,带领自己的团队,在***同志伟大思想的照耀下,接受乡人(他是当年考古队唯一幸存的老人)指引,找到蒲公英文明的遗迹。石碑上有后来人类的字体,歪歪扭扭,看不真切,无足挂齿,真正珍贵的是上面残存的花粉。他们提取花粉,分析其中的DNA序列,得到了一段关于灯塔蒲公英的赞文。他的成果中,唯一没有争议的,即是赞文中非常明确地将历史编纂作为她的最大功业。他们研究方法颇受争议,一部厚厚的论文集,常被批驳“纯是主观臆断”。陆教授正在满世界地跑,争取找到直接的文字材料。他在采访中说,“等找到不可质疑的证据,就公开一切相关资料,证明我是对的。”这一批学者当中,北京大学的田教授不那么激进,而是结合过去二十多年的研究成果,对灯塔蒲公英的生存年代进行考证。他说,这应该是她晚年的作品。说得更准确一些,“这部史书乃是她最后的作品,当她枯萎在月球表面时,这部作品才宣告终结”。的确是这样的,她为了这部史书,耗费了太多心力。同时,她还要负责周转来自地球的信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蒲公英文明的人口数不断增加。铺天盖地的絮绒,几乎无穷无尽,他们要传递的信息呈几何数量飙升。与此同时,从月球出走的那些孩子们,多半是不回来的,或是失去消息,永远沉睡;或是定居他所,组成新的家庭,加大了她的工作量。地球上的所有蒲公英,都明白“知心唯有月”的意思,然而没有月上之月。最忙碌的时候,她也没力气和东海的朋友说话了。她有几亿张口,几亿双手,好像都没办法处理那些事情,一天天地疏远了些。东海的蒲公英则每日都很闲,看看日出,看看日落,像是红透了的鸭蛋黄,油光都匀到了海上。可是,不知道哪一天,他消失了,她怎么也找不着他。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某一天也会消失的。她会倒在月球又酸又苦的尘埃间,静静地等昔日柔润的肢体腐烂。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月球上也已经很繁华。以她为中心,许许多多的絮绒儿也生根,发芽,生长起来,密密地铺成一片蒲公英的海洋。地球上是能看到月光氤氲如水波,朦胧而柔和的。可是,月球的新生儿都瘦弱无力,也生不出草种,没法接替。事实上,现在的蒲公英文明极度依赖她,如果某天她轰然倒下,所熟悉的世界崩塌,回归原先的蒙昧时代,新一代没有经历过的孩子们怎么办?已经老去,不再有力量的人们,又有没有足够的坚韧,撑起巨变以后的世界呢?她想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记录下来,不过不是秉笔直书。她觉得需要隐瞒的地方,都略有些小伎俩,她刻意把那些故事写得艰苦了。比如“守候”这一主题,其实每天都可以通过她来交流呀,哪有什么古典式的望眼欲穿——她就不。她写了很长很长的故事。从前有个将军,他在战场上英勇奋战。可是某一天,他的身体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还活着(就像卡尔维诺《分成两半的子爵》,不过不分善恶),另一半身子则消失不见;他征战天下,四处去寻找,想念太甚,他的眼睛常年湿润着,潮气很重,眼眶围了半圈青苔。蒲公英们习惯了在夜空,对明月寄托思念,然后交流,仿佛多年老友仍在眼前。他们习惯了近在咫尺,可是历史当中却记满了悲欢离合。不过他们大概还不知道眼睛周围长出青苔是什么样子的。毕竟,他们是蒲公英,蒲公英是没有眼睛的。可是这和月球上的她无关,她只管写自己的。当时,所有人都看得到,漫天飞舞的史书残片,都觉得奇怪:为什么“灯塔”要编造这么一部奇怪的史书?他们眼中,蒲公英文明已经是延续了很久很久的了。他们有引以为傲的文化传统;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体系和组织,依靠着月球中转站,一切都轻松愉快;有足够的休息,因为只有晚上才会接受到各类信息,白天就暖洋洋地在风里摇摆。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生活是美好的,而且将会继续美好下去。他们唯一的危险,在于那些狂想家:他们想要制作一根长长的绳索,拴住月球,然后让白天,月光也能给“员工们”下达工作的指令。可是那还是很远很远,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新出生的那一代便是这样生活过来的。他们很少有兴趣读那部史书,连《手册》都不怎么看。毕竟在灯塔蒲公英的工作以后,原先薄薄的手册,已然扩充到八万七千二百三十一卷。可是啊,有一天,蒲公英倒下了。就像我们说的那样,这个文明已经消失了,那当然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株蒲公英也就消逝不见了。她离去后,所有蒲公英都忘记了如何思考。他们连一个关于文明英雄逝世的神话都构造不出来。最简单的类型:“她离开了我们的世界,但总有人说,在未来我们文明遭遇危险的时候,她还会回来,哪怕是以其他的某种形式……”连这样一句话都没有。她连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她正在记录当天地球上发生的事情。一切信号都被掐断了,仿佛从来没有过那些信息。可以见证的,是不是只有零星的碎片记忆,兼有外太空的星星呢?——我们今天看到的星空,那些星星,是曾经那些絮绒的残骸,穿行于地月之间,又白又软,伴随着我们人类,不知道多少年了。星星的确是越来越少了,因为蒲公英文明的遗迹,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我们无可奈何。

文章标题: 月球上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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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签:蒲公英  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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