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12-03 14:29:08 | 作者:3来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9次
鹅毛一般的大雪洒落下来,不大一会儿功夫,这天地间便变成了银白一片。远处的山林,近处的人家,都看不清踪迹了。本来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晚上就没什么人出来,这大雪一下,更是难见一人。看着这落雪的势头,这一场雪估计得下好几天。小县城靠着一座大山,山上莽莽苍苍的树林在这大雪之中更显得模糊。雪中的一切都很寂静,茫茫风雪之中,隐隐会有几点灯光闪烁,那是打更人经过,或许是在埋怨这下大雪的天气,隐隐传来的打更声也带着怨气。这一场大雪笼罩着整个天地,即便是附近村庄中有经验的老猎人,也不会在这等大雪封山的时候进山。一旦被困在山中的话,几乎必死无疑。虽说入冬之后,一般就不会有人在夜间出来,更何况是这等下大雪的日子。不过,也有例外。陈瑞生便裹着厚重的大衣在这暴风雪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走着,一边口中骂骂咧咧不知在说谁,反正在这风雪夜中,也不怕被谁听去。也怪不得陈瑞生心中生气,这大雪飘飞的,谁不愿意喝点小酒,唱个小曲,躺在家里炕上,搂着老婆孩子?谁愿意在这大雪夜里出来逛悠?那绝对是脑子有病。反正陈瑞生脑子是没病的,他是十分不愿意在这大雪夜里出来,但他却不得不出来。“***,吴胖子,不就是一个芝麻大的县令嘛,有什么好威风的。这下大雪的,还夜里,让老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雪地里折腾。***,自己不知道在哪个旮沓搂着小老婆,喝着小酒。我呸,就应该哪天让你家里的那黄脸婆给逮到了,到时有你好受的。”一边骂骂咧咧,陈瑞生也无可奈何地向前走着。陈瑞生口中的吴胖子正是这个小县城之中的县令,吴仁德。而陈瑞生自己,只不过是县衙中的一个衙役罢了。不过,任谁在这大雪天气里被派遣出来,心中都会有怨气。更何况,这大雪夜的,半个人都不见,骂几句,就权当出气了。骂吴仁德是吴胖子真不是虚的。那吴仁德是真的胖,动一下浑身肥肉乱颤,走几步气喘吁吁。那一张大油脸,若不是陈瑞生实在没办法,真不愿意多看上一眼。何止是不想多看上一眼,往上抡两拳的心思都有。不过,这个想法陈瑞生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吴仁德虽然胖,自己也压根走不了几步,但偏偏没事就喜欢出县衙乱逛。这可就苦了那些帮吴仁德抬轿子的轿夫了。一个个虽然虎背熊腰,但也禁不起吴仁德的折腾,每过个把月就要换一批。别人的轿子四个轿夫足够了,吴仁德的轿子得再加上两人。吴仁德每次出去体察民情,看中的直接拿走,好吃的直接吃掉。吴仁德当然也不会白拿白吃,他会让这些掌柜到县衙去支取银两。这些掌柜虽然心疼肉疼,但脸上还得硬挤出笑容:“吴大人说的什么话,你吃点东西那是我们小店的荣幸,哪能收你钱呢?不收钱,吴大人您尽管随意。”吴仁德倒也不客气,嘴里吃一点,出门还要带走一点给家中的老婆孩子,外面的小老婆尝尝。久而久之,一旦这吴仁德出来体察民情,这些掌柜所幸就关了门,一天不赚钱,也比别人白拿白吃要好啊。这小县城穷啊,赚点钱也不容易啊。那么多店铺一齐关门当然不同寻常。吴仁德虽然肥胖,但人鬼精鬼精,一琢磨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胖脸脸皮也厚,让人挨家挨户敲门,直接将店铺的门给敲开,有些敲不开的就直接踹开,一家家上门去嘘寒问暖。陈瑞生就没少做过这样踹门的事情。许多店铺老板也都活了一大把岁数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踹开自家的门进来嘘寒问暖的。然而,毕竟这吴仁德是官,还是这一县的父母官。民不与官斗,这些掌柜的一个个也都忍了下去。而且,说起来,这吴仁德虽然贪,但也只不过是贪些小便宜罢了。这家布店拿走些布,那家酒馆拎走几坛酒。吴仁德虽然讨人厌,但胆子并不大,不敢要明明白白的真金白银。这些掌柜的习惯了之后,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这吴仁德没官架子,见到谁都是称兄道弟乐呵呵。这本来是好事,不过,这也要分人的。那吴仁德好几百斤,一笑起来肥肉乱颤,着实让人心中腻歪。偏偏吴仁德又是父母官,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这些掌柜们倒也不是心疼那几个钱,只是很不愿意与吴仁德打交道。一见到吴仁德,就仿若眼前看到了肥腻腻的五花肉。陈瑞生走一步一句吴胖子,再走一步又是一句***。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这风雪夜无人的时候这么说罢了。吴仁德的胆子小,陈瑞生的胆子也并不大。当面见到那五花肉一般的吴仁德,陈瑞生的脸上会笑得比吴仁德自己都灿烂。陈瑞生虽说是县衙里的衙役,但其实就是一个打杂的,什么事情都做。小县城不大,一年到头也基本上没什么事情。那县衙之中,连陈瑞生在内也不过六个衙役。若是碰上什么小偷小摸的案子,陈瑞生还要客串一下捕快的角色。像什么催差啊,征粮啊,也都是陈瑞生的事情。陈瑞生脾气也不怎么好,若是遇上那些不配合的人,有时也会跳脚大骂两句。不过,却很少上手,大家乡里乡亲的,都在这穷乡僻壤生活,能体谅一下就体谅一下了。倒不是陈瑞生没有动手的本事,事实上,陈瑞生还真会两下子。在这小小的县城之中,一对一的话,还真找不出哪个是陈瑞生的对手。县城里也有一家武馆,那武馆师傅的招式倒是耍得漂亮,只不过,被陈瑞生几下乱拳便打翻了。陈瑞生没练过什么招式,就是力气大,反应快,手脚也利索。那武馆中练力气的石墩子,陈瑞生单手便能够将其给举起来。被陈瑞生几下打翻的师傅爬起来后,连连感慨陈瑞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力气大,反应快,手脚利索,若是有名师指点的话,说不定还能在江湖上闯出点名声来。只是可惜,陈瑞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开始的话,已经太晚了。陈瑞生听了,丝毫没放在心上,什么江湖?江湖是什么?陈瑞生也不知道。不过,跟了那吴仁德那么长时间,陈瑞生也算是学了吴仁德的几分脸皮厚的本事,硬是缠着那武馆的师傅拜了师,学了几招刀法。师傅教了陈瑞生几天之后,更是连连感慨,陈瑞生是个被耽搁的好苗子。倒不是说陈瑞生的悟性有多厉害,陈瑞生认死理,凡是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做下去。师傅教的几招刀法,陈瑞生没日没夜地练了几天之后,耍起来竟然也颇有几分气势了。练武的人,就是要有认死理的劲儿,一招一式都是练出来的,天上哪里会掉下馅饼?那师傅一直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搞得陈瑞生后来也觉得自己真的可惜了,莫不是自己真的是个练武的奇才?这大雪纷飞的,陈瑞生还出门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是被吴胖子给逼的。这小县城靠山,每年冬天的时候,这山上都会有不少树被附近村子里的人偷偷砍倒拖走卖掉赚钱。这天下的江山可都是皇上的,山上的树自然也不例外,哪能说砍就砍呢?不过,虽然明面上不允许砍树卖钱,但暗地里这种事情别说只是这小县城,哪里都有。吴仁德自然也知道,不过,知道归知道,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这吴仁德拍着脑袋下命令,受苦受累的可就是陈瑞生了。傍晚时分,陈瑞生在县衙中看看天色,见那天色阴沉沉的,冷风一阵一阵,就要下大雪了。他原本打算早点回家去喝点小酒暖暖身子搂着老婆睡觉。但是,那吴仁德看了看天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拍脑袋,就对陈瑞生道:“瑞生哪,这要下大雪了,越是这样的天气,恐怕就越会有人上山去砍树。你去山上照看一下,那些刁民也不要太过分了,我不跟他们计较,他们也不能变本加厉,那山变得光秃秃的也不好看不是。”陈瑞生当时听了就想骂娘,不过还是忍下了,硬挤出笑容,连声道:“好的好的。”就因为吴仁德的几句话,陈瑞生现在只得在这风雪中折腾。陈瑞生搓着手,哈出一口热气。这一路上骂过来,嘴里觉得干了,也没了力气。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到那山上只是稍微转悠一圈就回去,才懒得多看一眼。其实陈瑞生完全可以应付,打着哈哈,明面上答应下来,不来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正如方才在半路上骂吴胖子一样,又没什么人知道。不过,武馆里的师傅看人当真没错,陈瑞生就是认死理。他倒也不是要讲什么信义,只是觉得,既然答应下来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应该去做不是,哪怕只是对付一下也成。陈瑞生算不上什么好人,利用职务之便,多多少少也揩过一些油水。若是这差事一点好处也没有,整天受累,陈瑞生也不会干了。他脸皮跟着那吴仁德学得也很厚,在县城街上巡逻的时候也会对着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吹吹口哨,占点言语上的便宜。不过,他倒也不会真去动手动脚的。偶尔陈瑞生也会发发善心,路上遇到个乞丐,会给他买上两个白馒头。半大小子的风筝挂树上了,陈瑞生这个衙门的衙役有时候也会爬到树上将风筝取下来。陈瑞生做过小恶,也行过小善,那什么大善大恶的事情,跟陈瑞生压根就没什么关系,跟这个小县城中的大多数人也没什么关系,甚至跟这个小县城最大的官吴仁德也没什么关系。陈瑞生也不骂了,闷头走着,他也懒得花费力气,现在只想着快点到山腰上去看一眼,然后赶紧回家去。这天寒地冻的,风雪还大,陈瑞生才不相信山上会有什么人呢?那吴仁德头脑发热,别人可没有头脑发热。这大雪封山的日子,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不会轻易上山的。山上的猛兽在山里没吃的也常出来觅食,搞不好就会赔上了性命。陈瑞生也最不情愿和这山脚下几个村子里的人打交道。他以往到这几个村子办事情,没少与那些村民发生冲突,被那些村民也追过不少次。每一次想起,都心有余悸。幸好陈瑞生跑得快,那些村民扛着锄头、铁锨追不上他。穷山恶水出刁民,陈瑞生算是深切体会到这话的意思了。这整个县也确实是穷山恶水,县城中最富的人,也称不上什么大富,只是能吃饱饭不时还能够吃上肉罢了。山脚下的那几个村子更是穷得叮当响。每年征粮催赋的时候,那几个村子都让陈瑞生很是头疼。几个村子靠山吃山,村中的壮汉基本都进山狩猎,民风彪悍。而且,一个村子基本上就是一个姓氏,相当于一大家子人。有时候逼急了,呼啦一圈人就围了上来,操起锄头就朝陈瑞生的头上招呼。而进入寒冬之后,山中找不到什么猎物,几个村子里的人便失去了经济来源。所以,砍伐那山上的树木,想都不用想,就是那山脚下几个村子里的人做的。不过,说实在话,那些人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总归要想办法活下去吧。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但无论如何,做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允许的。眼看着就要走到半山腰了,陈瑞生神情猛然一震。风雪声中,前方隐隐有杂乱的声音传来。陈瑞生加快了脚步,靠近了一些,听得分明那是砍树的声音。陈瑞生脸上露出一丝怒色,想不到还真让那吴胖子给说对了,还真有人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来砍树,当真是要钱不要命了。陈瑞生本来就积了一肚子的气,见到这番情状,心头火起,头脑一热,什么也顾不得了,蓦然断喝一声:“都干什么,都干什么呢,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个的有种都别跑,跟我到衙门里说清楚去。”陈瑞生猛然一嗓子在这风雪夜里着实让人害怕,众人皆停了下来,一脸惊骇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陈瑞生。雪花飘落着,风声呼啸,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半点别的声音。良久,忽听得有人高声道:“大家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不让我们活了,我们就拼了。”被这话声一激,一众村民脸上尽皆露出凶悍之色。这些人方才是被陈瑞生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后,握紧手中的铁锯砍刀,慢慢向陈瑞生逼了过来。陈瑞生见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边向后退去,一边道:“你们想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话说得虽然有些狠,但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陈瑞生有些害怕,又补充了一句。只听方才的声音又道:“识相的,就赶快离开,不要挡我们的道。不让我们活,你也活不了。”陈瑞生脸色一变,他虽然害怕,但脑子一冲,倔劲儿又上来了,一边向后退去,一边道:“你们这是在犯法,不过,我今天就不抓你们了,但你们得保证以后再也不来砍树了。”“还不抓我们,你有本事抓我们吗?你不过就是个狗腿子,还真以为我们怕你吗?赶紧滚蛋,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陈瑞生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个跟头。见他这番狼狈的样子,一众大汉胆子也大了不少,有人哂笑道:“狗腿子就是狗腿子,哪能装什么老虎嘛,你们看,刚刚的气势没了吧。”陈瑞生脸色苍白,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然而,陈瑞生头一抬,壮着胆子道:“不成,你们今天一定要离开。以后要砍就砍吧,别让我看到就成。但你们今晚一定要离开,既然我看到了,就不能不管。”陈瑞生将身子稍微侧了一下,让出路来,语气也软了下来,道:“你们赶紧走吧,我就当没看到。反正今晚不能再砍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陈瑞生的眼神虽然闪烁,但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见到陈瑞生服软,这群大汉更加张狂起来:“我们凭什么走?这冰天雪地的,我们一大家子都还等着吃饭呢?要我们走也成,你得给我们饭吃。抓紧滚,抓紧滚。没有闲工夫与你耗在这里。”陈瑞生梗着脖子道:“不成,你们今天晚上必须走,明天晚上来也成,反正今天晚上不能留在这里。”“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再不走,我们可就动手了。”这一群大汉琢磨透了陈瑞生,一个个浑然不将陈瑞生放在眼里。陈瑞生连连摆手道:“别,别,有什么话不能好好……”陈瑞生突觉得脑袋一疼,眼前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觉得自己脑袋在嗡嗡响。他努力想要站稳身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一个大汉从陈瑞生的身后显现出身形来,看着瘫倒在雪地上的陈瑞生,殷红的鲜血将地上的雪花也染红了。大汉唾了一口唾沫,骂道:“费什么话,一块石头撂倒省事。”说着,随手将沾了血迹的石头扔进了边上的灌木丛中。这大汉趁着陈瑞生与身前一群大汉对峙的时候,悄悄摸到陈瑞生身后,觑准时机,一块石头撂倒了他。可怜陈瑞生在这小县城之中找不到对手,被一块石头就撂倒了。陈瑞生昏昏沉沉醒来,他动了一下,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动弹,本来还昏昏沉沉的陈瑞生一下子惊醒过来。大雪还在下着,他看了四周一眼,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树上,周围的树全被砍断了,唯有绑着自己的这一棵还矗立在这风雪之中。陈瑞生用尽全力挣扎了一番,却压根挣脱不开。陈瑞生此刻也顾不上那些恶汉了,他只觉得十分害怕,也不敢大声呼喊,只是压低了声音道:“有人吗?你们砍吧,我再也不管了,你们就放了我吧。”周围一点儿回声也没有,陈瑞生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一只无形的大手蓦然抓紧了陈瑞生的心房,陈瑞生再也顾不得了,高声呼喊起来。山上无人回应,风雪裹挟着呼喊声,也不知道将这声音带到哪里去了。
全站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