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

　　冯梦龙的《醒世恒言》中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是说相聚总是以离别结束，茫茫人海，相聚的我们总是逃脱不了离别的命运。而离别是什么，就是不在一起的相爱之人，要靠回忆记起一些事来慰藉。曾经以为，离别是离开不爱的人。有一天长大了才发现，有一种离别是离开你爱的人。有一种离别是擦着眼泪不敢回首。原来，所有的离别都是蓄谋已久。仿佛一朵花饱满之后的凋零。今天仔细观察了一下蓝花韭，它们开败后的花瓣很像受了惊吓的猫咪的耳朵，向下垂，似乎想偷偷藏起来。花开最盛之时超不过三天，剩下的日子都在陆续萎谢中，直到残破不堪。无论离别还是花谢都让人悲伤。

　　小时候送站，看着轰隆隆的火车鸣着长笛以震天动地的气势驶来，被掀动的风吹动裙裾，吹乱头发，然后又冒着滚滚白烟驶远，直到消失在远方，再也看不见。就这样，一列火车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在对着火车挥手的一刻，心中充满了悲伤与荒凉。却什么都不愿意说，忍住眼角的泪，转身离开。离别时，总是讷言的。有什么可说的呢？所有的话都变得多余。只想默默注视着你离开，然后我们相背而行，越走越远。这就是离别。

　　也还记得小时候难得几次回翠峦过年。爷爷奶奶姥爷叔舅姑都在那里，但经常几年都见不到。好不容易回去一次，我会兴奋的睡不着觉。一天就一列火车路经，早晨三点我们悄悄起身，爸爸妈妈不让我们发出声响，怕惊扰周围的邻居。天色深蓝，东方已浅浅发亮。我蹑足前行，心却激动得像有一只小鹿要蹦出来。那种感觉我永远都忘不了。但无论怎样高兴，总还是会分别。我们总是用热闹和繁华来抵抗即将离别的事实，离别是另外一种孤独，又温暖又忧伤。孤独会攻城略地，会一寸一寸侵蚀你的内心，钻入心，钻入肺，钻进血液，再随着血液流淌。离别总是会留下痕迹，离别的风吹过，草木荒凉。

　　雪小禅曾这样说，常常会忘记一些密码，有些东西再也打不开了。那些秘密连自己也不能看了，成为了真正的秘密。就像无数次离别的演绎，我们理不清内在的思绪。我们也不知哪些记忆会被永远锁住，再也打不开，哪些记忆会在不经意间鱼跃而出。离别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秘密旅行，既是开始又是结束。无法评说，无法总结。刹那短暂的交汇后是无边无际的寂静。你转身投入到一如既往的生活，而我也回家打开门坐在沙发上，像往常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心中又分明有了一些不同。我们推开一扇门又关上一扇门，我们吃着离别前的筵席，等待散场。

　　是的，结束了，我在寒风中把大红灯笼摘下来。把一颗心放回原处。也开始了，从此刻开始。一切如常。一切……真的如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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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12-02 18:08:14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