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二五死了，我不知道他死的时候什么样子的，是否浑身还是酒臭味。        全村人对他的死没有任何感觉，就像隔壁的家禽死了一样。村里没人抬他上山，叫的是外面专门抬死人的来抬走的，他哥出了三四百块钱把他后事了了。        二五的牛还在，鸡鸭也在，它们依然在他的房间里，毕竟之前他一直和牛和鸡鸭一块住。半夜牛咀嚼回味干草的声音，牛屎从牛屁股出来掉在地上的声音，牛屎的臭味，只要他没喝醉，他都能闻到，但可能他也没闻到过几次。          习常，村里的三姑六姨都喜欢在村头扒拉扒拉昨天或者上个星期去世的人的往事。而二五好像没死，还是大家都不记得他死了，大家都不讨论他，村里的舆论风波是平静的。或许他没有什么值得讲的，要讲他的牛，还是他一天天迈着醉醺醺的步子，踉跄的背着草篮子去割草的样子，时不时还会摔进沟里，摔个鼻青脸肿。        或许，没人注意他因为饮酒过度而青筋暴起的腿在他高一只低一只的裤脚儿里像几条青泥鳅一样盘旋着。他没什么值得讲的，他的土墙房马上就要倒了，他靠领低保度日，三十几了还是一条单身醉汉，整天不修边幅，喝得不醒人事。          村里人对二五讨论的最激烈的一次是二五哥哥的死。         二五的哥哥喝醉了，酒精中毒瘫在床上，他在弥留之际让二五帮他叫救护车，二五拒绝了。这是村里流传的版本，我也不知道当时二五为何拒绝他哥，难道他当时也喝多了。 大家都在骂二五不是人。        二五确实不是个人，是老得不像一个正常人。三十出头看起来像六十岁的老头，满脸胡须，整个脸黝黑又脏，皮肤粗糙的像刚从煤矿洞里钻出来的劳动工人。头发就鸟窝一样，从来不洗，都一团一团的黏在一起，我奶奶经常说门口路过的叫花子都比他干净。          二五确实很臭，他浑身是酒臭，隔着十多米你就可以闻到。        从小学到高中，好几次放学，都可以看到二五像一条被车子碾压过的死狗一样睡在全是灰的马路上，一动不动。遇到下雨天，他全身裹成一个泥球，从他旁边路过的车辆还会将路上泥坑里的泥水再次溅到他已经有好多层泥的脸上。      二五喝醉了躺在地上，没人围着看他，大家都唾弃这个酒鬼。每次都是二五的大哥骂骂咧咧的将他背回家。“倒八辈子霉了”这个是他哥最常说的话。          二五好像只会喝醉酒，也不会生病，要是我大冷头在马路上躺一天到晚，我铁定去吊水了，但二五不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能看见他背着他的放满草草篮子回家了。          二五不病，一病就病死了，听说他病了好几天才死的。说是肝坏死，说到底都是喝酒喝的。二五死的时候不知道心里还想不想着喝酒。          二五到底为什么成酒鬼，村里没人讨论。我也不知道，或许他生来就是个酒鬼，这种事还是要从自身找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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