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事

　　老同学来我的城市参加会议，中午免不了搓一顿。我们初中邻班，高中同班同寝室，大学同校，整个青春期共同走过，知根知底。同学老师，过去现在，这些聊几天几夜都没完的。她说起她的近况，夏天她曾去北京做试管婴儿，促排卵的针打了一个多月，打得屁股像筛子似的，最后仍以失败告终，这是她今年最伤心的事，那些针眼到现在好像还隐隐作痛，让她心有余悸。他老公的问题，受罪的却是她，男女在生育上的分工就是如此失衡，这点作为女人我们只能接受，申诉无门。她说起秦帅，她的前男友，在结婚买房时打电话跟她借钱，眼睛里水光凌凌，一眨眼，就会有噼里啪啦的水珠子砸下来。“他可真混蛋！跟谁借也不能来找你啊，哪怕去当乞丐！”我气愤不已，就有这样不成器不识相的男人。“对啊，我现在的钱是我跟老公共同财产，我可没权利借给他。”她失落地垂着睫毛，初恋最后这样，连回忆都倒胃口。“你还记得他么？刚。”她嘬口苹果汁，抬眼问我。这个问句一出口，就是引你回想的。记性再差的人，也会绞尽脑汁搜刮点什么，好不让对方失望，以便话题继续下去。更何况我记性向来不错，更何况话题里的他也是我初恋，自然是记得的，不都说，初恋总是难忘的嘛。“嗯，他怎么了？”我目光坦然，毫不躲闪。“他去t市安家了，他跟那个血站领导的女儿分手后又娶了别人。”她的目光有点缩着，怕伤了我。我笑笑，“他跟谁都没关系，只要不是我。”“就是，你俩完全不是一路人，我真不知道当初你们怎么就在一起了，他那样势利识时务的人。”她眉头皱皱。她是喜欢社交的人，以前的同学老乡什么的，她手里总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包括她前男友的，以及我前男友的。这也是一种能力。我手机里的联系人永远少得可怜。“我也不知道，他当时脑子不灵光了吧，找我什么好处都没有，浪费彼此时间。”我对这个话题丧失了兴趣。“我那会儿以为你跟阳会是一对儿，你为什么不接受他？我们那几个关系好的同学都为你们感到可惜。”她无奈摇摇头。“我不接受他？这从何说起啊？他从来没跟我说让我接受他啊！”我也非常疑惑。阳喜欢我，周围熟悉我们的人都在说，他身边的人一直开我们玩笑，打趣我们，唯独他，沉默不语。我刚开始是期待的，期待他有所表示，后来迟迟没等到，也就死了那份心。“怎么可能？难道你不知道吗？他结婚请客的时候有男同学不小心提了你的名字，整个眼圈都红了，看着特别可怜！我们都知道是你不要人家啊！”她连连惊呼，翻旧账翻得起劲。这让我怎么开口呢？为一件大家早已盖棺定论的八卦小事认真平反？而且八卦里的男主早已为人夫为人父，那样太傻太搞笑了。我低头吃饭，不说最好。“你看你看，伤心了吧，后悔了吧？阳真挺不错的，人家现在有房有车日子过得可好了，你呀，一念之差，无福消受！”她给我下了评语。我终于忍无可忍，“我认真吃饭呢，没伤心，没后悔，他们好不好跟我没关系，就算他当了总统我也不稀罕！”我真的不稀罕。他一毕业第二年就结了婚，他的深情我都从旁人口中听说，像听广播里的连载小说似的，只有自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是他演技高超还是我不懂欣赏，不相关的人都看明白了就我不解其意？我想这种因青春期荷尔蒙异常者的口口相传而造成的冤假错案肯定不在少数。我只知道人生最艰难的那几年是我独自度过的，咬着牙咬着自己身上的肉，好几次熬不过去差点死掉。脑海里不是没有浮现过他们的身影，多想有个人陪着啊！这些所谓爱过我的人，那时候他们都在忙着追求新恋情，走进幸福婚姻。当我成为大龄剩女在相亲市场上被人挑来拣去，他们一个个正享受当父亲的喜悦。现在，回首往昔，老同学还在为他们鸣不平，还在阐述他们的深情，这何其荒诞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想是由于男人女人本质上的不同。女人们感情上总是傻的，她们听到只言片语就能幻想出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来，哪怕这故事是别人的，哪怕这故事空穴来风逻辑不通，也会轻易沉迷。而男人，理智得可怕，他们总能第一时间面对现实，知道怎样做是最正确最有利的决定，快刀斩乱麻。我跟老同学碰一杯，想这两个傻女人多么可笑啊，我们多年后还在追忆着青春旧事意难平，而故事里的主人公，在青春尚未结束的时候就抛弃我们，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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