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鸣

　　【1】初冬的一天。小镇的客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是一个很可人的小女娃儿。虽然她衣衫褴褛，看起来是个小叫花子，但是鲜嫩的脸颊就像红苹果一样，大人逗她笑的时候，她的眼睛会眯成两个小月牙，明朗的笑容牵绊着看客的心，让人不由得想多给她一些瓜果零食。镇上的掌柜老钱就是看客之一，他看这小女娃儿好玩，走上前去笑岑岑地问她: “丫头，你几岁了？”小女娃儿伸出一个指头。“一岁啊？” 她又伸出了一个指头。“两岁？” 她张开了小手掌。“五岁了啊？” 她不慌不忙地吮着的左手大拇指伸了出来。“六岁了啊……还有吗？” 小女娃儿点了点头。“六岁了！” “是啊，是六岁了！” 看客们不知道受了什么鼓舞，开着玩笑，十分快活的样子。这时，一个叫花子慢慢走近，来到小女娃儿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点头示意。“你是她爹爹？” 老钱顺势问他。“嗯。乡下闹饥荒了……孩子她妈一病不起，我们家里也快没有口粮了，就到城里来了……” 不等这个乞讨者多说话，老钱就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他，并嘱咐他说: “这可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的小孩很乖，你一定要好好抚养她。”“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乞讨者接过铜板，千恩万谢地拉着小女娃儿离开了。此时，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低声悲鸣着。

　　【2】“这对父女怎么样了最近？” 老钱一边磕着花生米，一边问客栈里聊起这件事情的伙计。“还能怎么样啊？听说那个叫花子在码头找到了一份装卸货的工作，勉强补贴家用。”……“小沐，我不是让你先在家待着吗？” 爹爹轻声告诉她，“这里太危险了，你别在这边晃悠。”小沐固执地摇了摇头: “小沐要爹爹。小沐要爹爹。”“你这娃儿怎么油盐不进呢？快，快回家去。” 爹爹有些生气了，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我不，我不嘛……” 小沐快要哭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走！回家去！” 爹爹竟然吼她了。小沐并没有哭，只是擦了一下鼻子。她十分勉强地后退了一步。爹爹开始不理她，专心干自己的活了。看得出他装卸货的样子十分吃力，但他可能是不想让小沐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尽量在控制自己的神情。他没走两步，小沐趁他不注意，就又跟了上去。就这样，小沐跟着他从码头跑到岸上，又从岸上跑回码头，从天刚蒙蒙亮一直到太阳快落山。夕阳西下的时候，总有几只乌鸦在码头上空盘旋，发出低声的悲鸣。【3】爹爹已经上工一月有余了，听说今天他领了工钱就带我去吃好吃的。小沐这样想着，活泼地跟在爹爹背后跳着走。“小沐，今天你想吃什么好吃的？爹爹买给你。” 爹爹问她。小沐高兴得眉开眼笑: “我想要小糖人儿。”“小糖人儿？行。但是爹爹有个要求。” 说着爹爹停下脚步，语重心长地叮嘱她，“你不能再跟着爹爹上工了知道吗？这很危险。”小沐显得不那么开心了，但她还是让步了。“诶真乖！” 爹爹夸了她几句，把她留在客栈以后就离开了。客栈的常客老钱膝下无儿无女，见到小沐更是觉得分外亲切，常常拉着小沐吃这吃那。“老钱都怪你，你看小沐比她爹爹还要胖了！” 客栈的另外一个常客赵大嫂拉着小沐的手，和她开玩笑，“小沐你这么漂亮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少爷？”“小沐不嫁人，小沐要爹爹。”客栈的客人们听了小沐的话都开怀大笑起来，就连客栈的老板，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孙都忍不住笑了。“对了小沐，你今天想要什么好吃的？大嫂给你买。”“冰糖葫芦。” 小沐想了想告诉赵大嫂。“好，那我们先去买，不给这个老钱。” 赵大嫂牵着小沐的手走出客栈。码头旁边刚好有一个冰糖葫芦的摊子。赵大嫂付完钱，刚想找小沐，却发现小沐不见了踪影。“小沐？小沐？” 赵大嫂开始满街地找小沐。

　　【4】码头。小沐爹在码头上工，他扛了一箱又一箱，搬了一袋又一袋。正在他头昏眼花，还没调整好的空当，码头又来活了。同行的工友问他: “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没……没事。” 小沐爹又扛起了一个大麻袋。这个麻袋很重，里面装着实木。他没有调整好重心，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果不其然，麻袋逐渐朝后头倾斜，忽然“咣”的一声朝后头栽向地面。“小沐！” 随着赵大嫂一声大喊，小沐爹也惊到了。等到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以后，他已经不忍心回头看了。小沐爹颤巍巍地搬开麻袋，看到小沐血肉模糊的尸体。“小……小沐，是爹爹啊……”小沐最喜欢爹爹了。“你别吓爹爹啊……小沐……”爹爹，我想吃小糖人儿。“走，你不是想吃小糖人儿吗？爹爹带你去吃。”爹爹爹爹，别哭了爹爹，娘不在了，有我保护爹爹……今天码头的半空没有乌鸦的悲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失去小女儿的父亲在低声痛哭。

[悲鸣]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