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她老了

　　我的姥姥今年七十一岁了，她这一生用老人的话说——太苦，一辈子没享到福，一直操心。在我心里她无比的伟大，她诠释了一个母亲无私的奉献，还有善良的正面。姥姥家姐妹七个，没有兄弟，姥姥在家排行老五，早些时候，家里孩子多，条件有限，姥姥虽然学习好，但也只读了五年级。她喜欢画画，小的时候见姥姥画过一些平常的事物，都挺像的，还有她就羡慕那些歌唱家，每次听见喜欢的节奏，她都会跟着哼唱。现在她的姐妹有的也去世了，但剩下的几个，姥姥都会定期去看望她们，惦记她们，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给她们送去。这辈子的操劳在我看来真是没完没了。七个姐妹当中，老二嫁到了东北，老早就生病去世了，姥姥当初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跟着姥爷跑到了农村落了户，其他的五个都还在县城里嫁人了。当初我问过姥姥为什么人家都在县城里，你却到了农村，二姨说姥姥看上了姥爷当过兵，长得好看，所以就看上了，后来姥姥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我就是大女儿生的。然而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就出来了，二爷结婚后就一直耍钱，按农村的话说，还不干活，姥姥老是生气，如果放在现在这个社会，姥姥也会选择离婚吧，那时她的思想太传统，也怕人家说闲话，所以尽管日子再怎么难过，她都没有想过离婚。孩子一天天都大了，我妈妈结婚了，生下了我，说来也是，妈妈嫁了一个家里有六个兄弟，两个姐姐的人，也许过去家家没有别的，孩子到有一堆。由于家里的兄弟姐妹多，爸爸排行老四，奶奶重男轻女，只哄孙子不哄我，妈妈又要到地里干农活，所以把我经常放到姥姥家，小时候不记事，总感觉一直在姥姥家，没有奶奶的印象。直到很多年以后，发生了太多事，我是被叔叔叫着回去看过奶奶一次，后来她死了，我也没回去过。生完我没过两年，妈妈和爸爸就总是因为家里的事老吵架，其实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爸爸的嫂嫂多，哥哥多，他们总想着整点事，爸爸又太软弱，总是听别人的挑拨，妈妈就想离婚，可是姥姥总觉得我太小，舍不得，强压着妈妈不让离婚。那时妈妈也是听了姥姥的话，可是架不住别人都是煽风点火，妈妈就看不上爸爸的软弱，毕竟夫妻间，爸爸不站在妈妈这边，日子是很难继续下去的，记得妈妈说过，妈妈带着我回姥姥家，爸爸的嫂嫂们家里用砖，就把我家的花墙拆了，爸爸也没说什么，妈妈回去特别生气，俩人打架，妈妈又去找她们，她们一起动手打妈妈，爸爸也不管，妈妈就一个人把她们又打又咬的，结果妈妈就带着我回姥姥家了。后来收秋了，被打的大娘们找爸爸让妈妈回去帮她们干活，说着也来气，他还真到姥姥家，把她们的原话告诉了姥姥，姥姥一气之下骂了爸爸，说自己女儿还被她们打了呢，凭什么让妈妈去帮忙干活，骂爸爸不是个男人，我从小也是因为这些种种事情跟他也不亲，在我的记忆里，好像也没叫过几声爸。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我五岁那年，她们离婚了，但是姥姥的唯一要求就是让妈妈把我留下来，也许是因为从小拉扯我，不忍心让我被后妈虐待，因为奶奶即使是亲的，但也不会管我，后来妈妈起诉争取要了我。妈妈离完婚就把我放到姥姥家，她就出去打工了，那时二姨还没出嫁，舅舅还是个半大小子，就在那时姥爷生病去世了，那年姥姥四十二岁，就这样虽然姥爷死了，但是姥姥一点也不难过，因为姥爷年轻时带给姥姥的伤害，常人都无法想象，整天赌博不干活，背着姥姥借高利贷，姥姥又要干活，还要管三个孩子，还有自己的婆婆。太姥姥八十多岁，整天也是炕上吃炕上拉，姥姥整天伺候着，有时舅舅夜管的多，二姨因为家里的变故太大也去北京打工了，没多长时间她也结婚了。记着家里农忙时，姥姥早上很早就下地里干活了，每次回家来裤脚都是被露水打湿了，她趁着我和太姥姥都还没醒去地里干点活，估摸着我该醒了，她也就回来了，给我穿衣服，然后喂我吃饭，伺候完太姥姥吃晚饭，她在背着我到地里去，给我带个帽子，拿个罐头瓶子灌满水给我带着，我在一边蹲着玩，她干活，离的远了，她再回来抱我往跟前去，就这样，一直反复，等到中午，姥姥再背着我回家，吃饭玩哄着我睡午觉，她也眯一会，然后再去地里，等我差不多醒了再回来接我，因为没人看着我。记得有一次，我醒的早了，她还没回来，太姥姥虽然不能下地，但是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点白糖，过去的白糖没有独立包装，都是在供销社买的散白糖用白色食品袋装着，她就拿了一个碗和一个铝的勺子，给我倒点白糖，我就用勺子蘸一点蘸一点用舌头舔着吃，吃没了她再倒，就这样一直把白糖吃完了，姥姥才回来，现在向想我是哭笑不得。后来太姥姥也去世了，至于为什么，我不记得了，我还小，记不住太多，也许是疼岁数大了，都会生老病死吧，那时也八十多岁了，后来我一点点大了，在姥姥家上了学前班，那时家里的变故姥姥其实也是受了很大打击，地里的活要干，家里的经济来源也是问题，后来舅舅也跟着村里的建筑队每天都去县城干活，一个月也就十几块钱。冬天天短，学前班本来上课时间就不长，所以中午都是让在学校吃，有带吃的的，还有中午家里人有送饭的，可是姥姥只记得我中午不回家，却从来没有给我送过饭，也没想着给我带吃的，因为她满脑子里想的啥她也不知道，于是我自己每天自己在家里拿一个玉米面，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有别的可拿，每天中午拿出来放在教室里的炉子盖上烤烤。我记得有一次，姥姥晚饭锅里热了几个粘豆包，她烧了好多柴火，锅都冒烟了，她以为锅开了，其实是她没有放水，然后她带着我找舅舅去吃饭，找了一圈没找到舅舅，我们就回家，姥姥说咱们先吃吧，一掀锅盖，粘豆包都是黑的，那个屉也糊了，姥姥把豆包掰开让我吃里面的豆馅，每天我都跟姥姥一个被窝睡觉，晚上我搂着姥姥，我说饿，姥姥说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我想哭，我不知道姥姥为什么这样了，可是我就是饿，肚子咕噜噜咕噜噜一直响，连她的肚子也一直在响，这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后来八岁那年，妈妈把我带走了，她又再婚了，姥姥挺舍不得我的。跟着妈妈在异乡生活了五年，其中也是变故太多，直到我十三岁妈妈生病去世，姥姥和舅舅把我从后爸那里又接了回来，姥姥又一次受到了沉重打击，那年她大女儿三十二岁，她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就这样我又回来到了姥姥家，舅舅这么多年也没娶媳妇，也许是家里条件不太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过去了，我上学都是舅舅打工挣的钱，姥姥每天起早贪黑的照顾着我，在我印象里，她除了姥爷死的那年得了一回子宫肌瘤，做了切除手术就没得过大的毛病，身体特别好，平时的头痛感冒吃点药就过去了，地里的活还照常干，我都服气，我也长大了，觉得舅舅又要供我读大学压力大，所以初中毕业我就不上学了，出来打工了，每次回家，姥姥都是买这买那，做好吃的，她说恨不得把以前欠我的都补回来，其实她并不欠我，因为按理说她没有这个义务这样管我，只是她太善良，她的良心不允许她不管我。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也有了自己的家，现在科技发达了，每个人都有手机，都有微信，我也隔三差五的跟舅舅视频，这样我就能看到姥姥啦，她每次都是上来就问我身体好不好。隔着屏幕能清楚的看见她头发已经有白的了，而且脸上爬满了很多皱纹，连她自己都说这张老脸真难看，而且操心着问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一下子感觉她老了，地里的活也干不动了，这两年也都是花钱雇人了，她还心疼钱，我就说能用钱解决就用钱解决，劝她好好保养多活些年，我们也高兴，她听了笑的合不拢嘴。这就是我一直觉得很伟大的姥姥，但愿她经历这么多波折后，老天能眷顾她，让她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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