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11-17 22:57:54 | 作者:5们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24次
椿芽是一种时令菜,它似香似臭,有一种独特的味道,每年春天椿树一有抽芽的征兆,我就觉得浑身酸胀。
我打算称这一个月,从月初到月末的时间为“椿芽时期”。这个时期的院子里,除了苦瓜藤显得瘦小了一些,其余的秧子都茁壮成熟了起来。
“椿树时期”可以说是院子里的第一个辉煌时期,这时的郝老家里就会传来阵阵喷嚏和声声咒骂,在院子的右方角落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声。
自丽丽死后的一年内,院子右方角落都没有产生过什么对外界有影响的事迹,就连常常趴在门槛下窥探的郝老丈爷都因为没有做出往郝老裤兜里吐痰的举动而被众人揶揄:“竟也变得平凡了!”
有一次郝老走在街上,他用左腿缠着右腿,整个身体变成藤蔓缠绕的姿态又或像一股风吹日晒了好久的尼龙绳一般,在道上摇摇晃晃地走着。这时候郝老丈爷从街边的一个店面里橱窗里一弹,便出现在郝老面前。
郝老丈爷脸上浮现了一种莫名的微笑,他带着笑扯出正晃悠着不明所以的郝老的裤兜,往里面轻轻地啐了一嘴,尔后在路人的目光中默默地蹿进了旁边的小巷里。郝老在经历了这种局面之后,已经认定了一个想法:“世界为唾沫所侵蚀。”
当然,这也是基于他自揣着一兜痰回家睡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便高烧不退的表现而得出的结论。但现实的情况其实要复杂得多。
大体而言,这个时期的郝老已经不像去年那个时期那样勇于抗争,富于思辨了,总之,他开始较多地关心起院子里的生活来。
比如有一次,小王阿姨正在郝老屋子的墙根边灌沤肥,菜地里生长着朝天椒、苦瓜、丝瓜、南瓜、大葱等,而小王阿姨自己家门前则栽种了石榴树和月季花并开始每日晨扫,焚香念经。
面对这样的情景,郝老只能说,幸好这种局面只是小范围的加重自己的神经衰弱,因为神经衰弱是单一的,不定期的,所以暂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郝老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身上的特点常常让丽丽觉得混乱,除了自相矛盾以外,有时还令人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样子。前几年,郝老每次下班回家,都会立在家门口,往上一瞧,冲着天喊一声:“太阳哥哥下班了!”
进而他又对丽丽视而不见,转身像一阵风一样地飘进了房间。郝老一直是非常珍惜房间里的日子,他认为房间是一个令人平静的地方,任何痛苦也可以因为在房间里静静地待着而变得渐渐平息下来,因此,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几乎是郝老成年后唯一的欲望。丽丽和郝老一样,也把房间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为了我们的生活平静下来,我们尽量避免论及婚嫁。”
丽丽这么和郝老讲着。但转眼没过几天她就领着郝老去见自己父母亲了。“这是我爸,这是我妈。快叫爸妈!”
丽丽一进家门便把郝老的手举过头顶四处挥扬着,使得郝老丈爷和郝老丈母不得不从电视剧里分担出一点眼神来接待这两位客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郝老常常因为无法理解丽丽的深刻见解而变得郁郁寡欢。他本想着毕业几年靠着省吃俭用的财富能换得一个房间,哪知道几年后的财富不够买一砖一瓦。当然,令人痛苦的现实也不一定是让人不高兴的,比如郝老丈爷就十分慷慨,愿意把自家祖屋借给郝老用作婚房,这祖屋便在一棵大椿树旁边,每年春天都散发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结婚后的第三年,丽丽生了一个女儿,郝老丈爷决定取名叫杨美,郝老不同意,认为自己已经放弃了尊严住在妻子婆家,实在是一种折辱,现在孩子不能跟自己姓,简直大逆不道!
全然忘了当时搬进祖屋的条件是什么了。
郝老把这种痛苦和同事一说,并配以深情几近沙哑的嗓音讲述了自己为人父母的心酸不易,同时举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给大家听:“诸位兄弟听好了!菜市口有一个要被砍头的犯人,周围必定是热热闹闹如过佳节一般的。这是什么原因?大家都不怕血吗?不,大家觉得反正不会轮到自己,个个都高兴地要命呢!”
同事们鸦雀无声,纷纷往办公室的墙壁上发射赞许的目光。在墙壁上扫射了几分钟之后,各自心满意足地回到工位上去了。
郝老看了看大家的表现,也平静地坐下开始盯着桌上的时钟走动状态,他已经决定退一步成全郝老丈爷的私心,就打算在女儿的名字里添一个字即可,便唤做杨郝美。
哪知回家将这想法说与丽丽一听,丽丽倒没说什么,郝老丈爷先跳上了电视剧指着郝老的头发丝大笑不已,他骂道:“我看你是活得有点倒错了!”
郝老并不很理解倒错是什么意思,之前的某天晚上,小王阿姨就常常对他讲过很多话,那些话现在想起就像是风中流动的沙沙声一样令人感到莫名的烦躁,慢慢地好像变成了一种臆想。
郝老的名字是从郝老人家那里继承来的。他父亲起名字的技术和插秧动作不尽相同,比如一定要讲究“横竖相对”、“互相平行”、“充分继承族谱的要求以保持忠诚如一”等。
也许是由于过于沉迷于春耕秋种,郝老人家的身体承受不住强大精神的重量,他像父亲一样过早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享年51岁。
在名字的问题上,丽丽的想法似乎有些保守,她认为“郝老”乍听虽然不太顺耳,多念了几遍之后竟然变异成了包含艺术性的韵味,所以在女儿的取名方面,尽管郝老丈爷说:“如果你们仔细翻翻族谱,去听听老人的意见,你们一定会像我一样的想法。现在,请你们用脖子上的物件仔细想想,是听我的话,还是收拾一下东西搬出去呢?其实,我也是十分通情达理的,不过是个女儿而已,以后你们还会有儿子,因为是头胎,脑袋较为聪明,所以我还是比较珍视,不像你们的娘,她曾建议我放弃自己的权利,等有了孙子再来争取。我倒不是很同意,狠狠地教训了她一番呢!”
郝老丈爷这些见解让郝老陷入了深思当中,尽管这种思绪飘来飘去如蜘蛛丝一样缠在脸上让人受到了黏糊糊的困扰。他想说点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成。
晚上迷迷糊糊正打算入眠,果然又听到了厕所传来涮洗的声音,这个声音是在很久之前发生的,当时丽丽反映的意思大致是,晚上洗厕所可以集中精力,充分地将清洁剂的效用发挥到最大。
不过,包括杨美在内的家庭成员都知道这所谓的清洁剂是个什么东西。有一次郝老当场抓住丽丽往一个汽油桶里倒入土黄色的液体,十分顺畅地流动着,散发着一股骚味,到了夜晚,她再将这些液体洒满整个厕所,嘴里念念有词,手上拿着一把秃了毛的刷子做着一些大幅度的动作。
从某些迹象来看(这些迹象可能代表了极为重要的真相),丽丽不仅会为自己的清洁运动做辩护,也时常凑到郝老面前抨击他的头发颜色和手脚摆放位置,她生下杨美,不仅不关心杨美的名字,还经常丢下杨美不管自己单独跑到外面去玩。
直到杨美会走路了之后,才勉强带着一同去院子里看看风景。丽丽常说:“让她这么小年纪就认识到周围的样子,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我建议除非万不得已,两条腿最好在屋子里走动比较妥当。”
当杨美突然去世时,丽丽的神情似乎早已预料了此番场景,她自己没有对这次事件作出合理的解释,其实也可以说:“夜里吹风着凉或者撞见脏物了。”
尽管郝老因为出差好几天后才得以回家,已经无法在这场讨论当中发挥自己单刀直入切入要点的强项。如果要以一个标准的说法来论证他的内心,只能说郝老是一位擅于变魔术的大师。
在这件事情里,除了小王阿姨曾发表过自己的见解以外,其余人家大多是缄默不言的。据小王阿姨自己称,很早之前就见过诸多不平常的现象,早时候,可能是春天,也可能是秋天,总之是一个空气里弥漫了怪味的季节。
小王阿姨正像往常一样蹲在自己的菜地里施肥,她的菜地离郝老家并不远,几乎可以说是就在人家屋檐脚下。在每天的劳作当中,自己挥汗如雨的场景估计早已经被郝老偷看饱了,想到这里,就禁不住胸中冒起一股无名之火。但是,由于郝老长期忙于一项富于建设性与创造性的研究,因此,对小王阿姨的愤懑自然是感到非常惊诧的。
有一次他路过菜地,不小心踩了一株丝瓜秧,当场就被小王阿姨拽住了双手,并大声宣布她苦守多日终于抓住了破坏自己劳动成果的坏人。趁着大家中午都出门上班,小王阿姨死死地拖着郝老,惹得郝老不住地求饶。末了,郝老弯腰拾起了那条秧,在她面前晃了晃,便说道:“我说过,事实上,要证明不是我蓄意所为,就需要我蓄意来证明,所以,只有这丝瓜秧才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另外,你看下你的肚子,里面是不是长满了枯藤,和这满院子的瓜藤一样,你自己种瓜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就在你不该让自己的瓜藤爬到别人的房顶上去。”
“我小时候原本是很喜欢吃瓜的,西瓜、冬瓜、南瓜、苦瓜炒小鱼干,我也是经常多吃。我很好的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课间休息时间,我从村里的学校跑出来,藏进了一处山坳,偷吃了别人半个冬瓜,为什么不吃一整个呢?我还是小孩子,胆子自然也小,我想着,用裤腿擦去冬瓜毛,只吃下半部分,把上半部分依旧用稻草盖着,窝着放在叶子底下。哪知道冬瓜的籽实在太多,又黏糊糊的带着青草味,不过我还是发奋吃完了,在有限的时间里成功跑回去继续上课。”
小王阿姨发现这个说法实在没头没脑,大概也称不上是什么辩解,她发现整番话都是毫无意义的。
她想叫郝老为小郝,又或者郝老师,现在不是也流行叫别人老师吗?职业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被人叫做老师,对于被称呼者来说,是受到尊敬与赞赏的表现。当她把这种想法说给郝老听的时候,他背对着她躺在床板上,脸对着墙壁,身上冒出了一层浮油,头却可以止不住地摇晃。
“你认为我的想法不好吗?其实我也不是那种陷入迷梦中的人,她不是还在门眼上放了一把镜子,专门用来看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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