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

　　——— 此文献给我心中的霸王与虞姬

　　文/飞女正传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纳兰词》

　　后秦的战火烧得旺盛，遍地殍尸成山，鱼肚里能刨出血淋淋的人肉，瘟疫在难民村暗潮涌动，士兵在诸侯的带领下争权夺财，人民衣不遮体苦不能言。

　　秦王的暴政，令人着实寒心。千古一帝，竟也做出焚书坑儒这样的荒唐事。

　　楚国的遗民在项氏贵族的鼓舞下想要复兴旧国，四方势力风云乍起。

　　古人云：“宁为太平之鸡犬，不为乱世之王侯。”

　　在这种烽火乱世中做一个统率千军的王侯比人民更为艰难。将与士，一荣俱荣，一败俱败，而做一个失势的落魄贵族，只能胜不能败。

　　乱世造就传奇，造就帝王，造就名将，造就贤臣，造就的也包括佳人。

　　鸿门宴一事后，让过去所向披靡的项羽如遇过后几百年的“玄武门之变”。胜了八十余场战役的他因一时的心慈手软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巨鹿之战”的辉煌不再。

　　而陪项羽这位楚霸王颠沛流离的虞姬定是同他一起肝肠寸断。

　　司马迁的《史记》中得《项羽本纪》载：有一美人兮，名虞，常幸从。

　　这短短一句就已令我浮想联翩。倾国倾城得绝色红衣女子如血蝶般时常环绕在她的英雄沈身边，她深深地倾慕于这位英雄的骁勇善战、重情重义，难忘每一次忐忑不安的替他披上铁甲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总是在军帐中等待，等待她的英雄凯旋而归，吼着胜利的战歌奔她而来。

　　她放弃了留在一个安生的地方苦候他一统江山，她选择了与他同生共死，同他一同化为一抔黄土。

　　我由衷的佩服这位女子的勇敢无畏与忠贞不二。我相信这位佳人如果预先知道自己与他的结局必定也是无怨无悔。

　　来生化作美人花，今日涉险陪伴他。哪怕她的英雄已是溃不成军，你也没有丝毫的退缩和回避。“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诗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得到印证。

　　冷雨拍打在轻薄的军帐上，冰冷的气息浸入人心，扰得思绪杂乱如斯弦的筝曲，夜深未眠。帐外传来凄壮的楚歌，萧瑟的风一个劲的扫荡，不止不休。

　　夜起的他饮酒浇愁，结果却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他一言不发，一脸颓废，时而叹声连连，时而摇头自嘲。帐外的八千将士唱起了他再熟悉不过的楚歌，最看重的爱惜的属下也想念起了往昔暖热的家，哪还有心思打仗？

　　忽然恍若世外的笛音飘入军营，将士们抱作一团涕泪痛哭，他们如今比起建功立业更想要与家里的人团聚，已经有多少年的中秋没有吃过老母烹饪的饭食了。用那位十七岁领兵出征的大汉名将霍去病的话来说：乱未平定何以为家？

　　面对这样的绝境他无能为力。张良的笛声撩起了士兵们的乡情正中他们的下怀。这段笛声成了后世的传闻，随时间的沉淀越发神秘悲凉。

　　他如今已是性命难保，回首已是无路可遁，霸王成了败北的亡命之徒。他曾是羽翼丰厚的雄鹰，平步青云，号令数十万兵将的威武将军。可，现在他羽翼落尽，守着他最爱的女人不管生死。虞姬倚在霸王宽壮的胸膛前，他的怀抱就是她的家。虞姬就好比城池、好比一座温润的桃园，项羽就是她的城墙、她的看林人。他为了她变得更加坚忍不拔、勇猛、气魄非凡。而现在这堵城墙将要崩塌，这座城池不想任人践踏。

　　她趴在他的肩头静默的陪伴，此时她多么想要放声痛哭可她不想她的痛楚让霸王徒增悲痛，她是个同他一样坚强的人，过去多少艰难岁月都么没有将她扳倒，她明白自己不是一个靠泪水搏得项羽爱怜的人。

　　她请示起舞，哄项羽欢笑，心底却另打了算盘。她是个演技派，她很会伪装自己，起码足以骗过气直又心思简单的他了。原谅臣妾的自作主张。虞姬熟练的拔剑起舞，似仙女下凡，这是她跳得最好的一次，这是她在为她的英雄饯行。

　　她如云流水般翩跹来去，含情脉脉的望着她的霸王。一眼之间即已是荡气回肠。往事在她的脑海里陆续闪过。虞姬想起那日的初见，她对项羽这位英雄早有崇慕，没想过此生真能与他共赴风雨几多载；她想起项羽带着她会见各路英雄豪杰；她想起项羽凯旋高歌横抱起她满脸欢喜；她想起项羽失意时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小孩子，她想起项羽不愿让她从军跟随；她想起项羽带她与战士们一起饮酒食肉。她想起了那么多，泪水禁不住的悬在眼眶。

　　“力拔山气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霸王看着被岁月折磨得憔悴不堪、身姿拂柳的虞姬不由得悲从中来感慨万千。

　　虞姬的眼泪簌簌落下，终于浸湿了这无望的黑夜，她不禁对项羽哀绝的说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外面的战士将楚歌唱得越来越大声——“家中撇得双亲在，朝朝暮暮盼儿归来。田园将芜胡不归，千里从军为了谁！沙场壮士轻生死，十年征战几人回！“

　　我是来陪你打下万里河山拥你为王的，而不是来看这不可逆的败局的。

　　虞姬听得更加哀怮了。

　　遂，红蝶以剑自刎，死于剑下。那把剑，是项羽的剑。

　　她只愿死在她的英雄剑下，不愿苟活于刘邦的江山。

　　霸王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没料这个跟从自己多年的女子会和自己一样决烈。

　　他捂脸泣不成声，悲伤扼住他的颈脖。那是一个英雄的脆弱。

　　虞姬殷红斑斓的血盛开在经久薄情的红尘中。

　　地上开出了几多炽热如焰的花，后人将它叫做虞美人。

　　后来项羽不肯过乌江，用了与虞姬辞世的同一把剑自刎。我想，他除了是无脸见楚国的父老乡亲外，还因为他已经在这世上没了虞姬。没有虞姬的霸王就不是霸王。

　　或许历史上根本没有虞姬，可这样一个英雄需要这样一个美人。

　　殊不知虞姬那几字的记载是否是司马迁与文人聊以自慰的呢？

　　我认为虞姬你应是排在那几大美人之列的。西施害死了伍子胥，杨玉环使得唐明皇误国丧国。四大美人的榜单是不是具有公正性的。心慧人善的“梅花花神“梅妃，贤德宽容的大汉贤后”卫子夫“，保卫江山的美人女将梁红玉却不上榜，难道仅因为那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传言吗？如虞姬这般贞烈勇敢的女子理应是该被世人歌颂的呀！#p#分页标题#e#

　　品佳人如同品茶，理应品其味，而非观其形。

　　对于我而言虞姬是一杯意犹难尽的鹤顶红。

　　明知是毒酒硬是要亲尝，就如那年对项羽一见倾心尾随其后的虞姬。

　　让我最先了解到虞姬的是《霸王别姬》这部电影，也因此部电影我当年无可救药的迷恋上了张国荣。

　　张国荣的陈蝶衣，风华绝代。

　　一个男人演绎出了那样一个绰约婀娜的虞姬。

　　儿时的陈蝶衣家庭贫困，母亲不得已狠心将他送至梨园。陈蝶衣因比常人多一根手指的缘故梨园的师傅无情把他们母子俩拒之门外。可若不出唱戏，就更加没有前路可走了，生计该怎么办呢？所以她铁下心肠剁了陈蝶衣那只畸形、受人歧视的手指。陈蝶衣的惨叫让我的心也跟着鲜血直流。

　　他慢慢学有所成，却始终唱不好那段——“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他总是把“女娇娥”唱成“男儿郎”，我相信当时的陈蝶衣是根本不想当“女娇娥”的！他是铮铮男子汉啊！可，他离开了梨园就什么也不是了。一个男儿郎最终逼成了一个女娇娥。他忍了，忍着忍着就接受了。

　　他画上了戏妆，全身心的投入虞姬这个角色，他对戏中的项羽生了执念。陈蝶衣渴望来自他师哥的关心，他贪恋这个从小陪他的人。陈蝶衣冲着师哥怒吼、哭斥，他自以为疯狂的爱只换来师哥的一句——不可理喻。师哥演了霸王却不是霸王，而陈蝶衣又不仅仅是陈蝶衣。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陈蝶衣面对师哥的女友嫉妒、愤恨无比。他心如刀绞，身如蚁噬，他在心灰意冷之时走上了预计的路。他愿自刎于他所相信的童话。怪只怪他没有运气遇见他的项羽，怪只怪他不是虞姬只是陈蝶衣。

　　你是假霸王，我是真虞姬。

　　世人心心念念的是霸王别姬的壮烈之美，那是现世之人所缺少的义无反顾。

　　不是每一个霸王都能拥有一个愿共赴黄泉的虞姬。

　　也不是每一个虞姬都能拥有一个愿视死如归的霸王。

　　霸王别姬的故事壮观得犹如悬崖的婚礼！

　　天作之合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每一种荡气回肠的背后都是最真挚的感情。

　　若这尘世皆是情深天妒，那就让他们天上团聚吧。

　　就让俗世的我等庸人继续传唱属于他们的赞歌！

　　原文为笔稿

　　写于2019年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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