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语

　　记不准确切的日期了，是六月里的一天吧，我所居住的单元来了两只燕子，它们在楼下单元门旁一人高的位置衔泥筑窝。这两只小精灵，时而低旋，时而高翔，时而在一起嘁嘁喳喳地“争吵”着，它们并不在意进出单元门的人，自顾自的辩论着。吵什么呢？也许是在建巢的格局或造型或大小或朝向或其它一切关于建巢的事而意见不一致，从而激烈的争吵着。我感觉他们不仅仅是“吵”得面红耳赤，好似这窝根本就搭不成了。有趣地是，它们很快又达成了一致，快速地飞向马蹄一样大小的水坑，继续着它们伟大的工程。差不多衔泥几个轮回，它们就要停在或雨达上或小树上或电缆上或扶栏上或别的什么地方再“吵”上一会儿。

　　 它们飞来飞去，吵闹着很有套路地有如建筑师一样，那么专业的造着它们的安乐窝，我在想，他们造巢的技术是怎么获得的，嘁嘁喳喳到底在“吵”什么，它们是真的在吵吗？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搭窝，难道它们不怕路过的孩子弄毁了它们的窝？

　　 我儿时就生活在向阳山水库岸边的一个小村子，在那个小村子里，每到夏季，这种燕子特别多，它们经常在农家屋檐下做窝。奶奶常常告诉我们这些小孩子，燕子在谁家做窝谁家就好，如果哪个人把燕子的窝弄坏了，眼睛就会瞎。所以，我们这些孩子都离燕窝远远的，怕燕子生气了，弄瞎了我们的眼睛。躲着燕窝，却又挨家挨户地数燕窝，数数谁家有燕窝，谁家没燕窝，然后用奶奶的逻辑去判定哪家的好坏。我们在没有燕窝的人家门口吵闹着，细数着他们家的“坏”。也许是声音大，被人家听到了，忽见那户人家的大人气汹汹跑出来，我们吓得马上闭口，四散开去。现在想来，也许是老人们很喜欢这种小东西，怕孩子们去害它们，所以才吓我们吧。水库边，鸟儿自然多得很，小孩子们什么鸟都捉，想着法儿地捉，却从来没有捉过燕子。

　　 时隔多年，我又看到燕子做窝，自然亲切许多。燕窝在我的“监督”下，三两天的时间就造好了。而后，我早晨五点多上班路过小精灵家，晚上五点多下班又路小精灵家。每次路过，我都要停留一些时间，看小精灵家可否有什么变化。隔了几日，有一只燕子趴在窝里，我知道它是在孵化小燕子了。那趴在窝里的燕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另一只燕子也在门口盘旋着，我没有伤害它们的意思，但它们也难知我的真意，所以，我停在那看着它们的“家”和它们，许是引起了它们的介备，他们又拿我没办法，只能这样与我不均等的“对峙”着，哈，这小东西既可爱又可笑。算了，别打扰它们了，我的善意反而变成了人家的负担，这着实不是我本意。

　　 大概十几天或二十几天样子，我下楼路过它们家，突然看到四个小脑袋，齐齐地伸出窝，怪怪地看着我。啊，小燕子出壳子，我一阵子惊喜！从筑巢——产蛋——孵化，到四个小生命的诞生，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过程。细想，人不也是这样吗？这四个小东西大大的嘴叉子，把小窝挤得满满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它们一定很热吧。燕妈妈或燕爸爸吸食飞回来，全然不顾我的存在，斜掠着在我的头与门框的缝隙中飞过，四只小燕子的嘴儿张得大大的，脖子伸得长长的，争抢着燕妈燕爸叼回来的虫子。两只燕子就这样忙碌着，小燕子也一天天长大。这四个小东西什么时候会飞出窝呢？我不由得替两只大燕子着急了。

　　 女儿也知道这些小燕子的存在，路过燕窝的时候，我也常和女儿谈起这一家燕子。女儿问我，小燕子是怎么学会飞的？说实话，我也真不知道。想必这是动物的本能，长大了就会飞了吧。但我还是编个小燕子练飞的故事去逗女儿。我说，小燕子呆在窝里，有吃有喝，越长越胖，越长越大，却不想飞出窝去，燕妈和燕爸想，这怎么行。有一日。燕妈和燕爸商量好，就把小燕子叼到阳台上，让四只小燕子齐齐的站在阳台边，给小燕子讲关于飞翔的事，小燕子越听越害怕，吓得身体都在抖。燕爸让燕哥先飞，燕哥不敢，让燕姐先飞，燕姐也不敢。燕爸急了，一脚一个，把四只小燕子踢下了阳台，燕妈都吓得闭上了眼睛。奇迹出现了，四只小燕子在下落时，为了不被摔死，拼命地扇动翅膀，居然个个都飞起来了，燕哥飞得差不多到了云彩里。四只小燕子你追我赶，快乐极了！女儿说我骗她，是呀，哪有这么狠的爸爸。不过，小燕子总呆在窝里，不去练飞，怎么能生存下来呢！

　　 说来也巧，第二天早晨，我再路过它们家的时候，窝里一只小燕子也没有了，它们一定是会飞了，飞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看到他们，两只大燕子也没有回来过，是飞回南方了吗？还是去了别的地方？每天上下楼，我还是要看着那个空巢想起它们。这个夏天，有这些燕子在门口飞来飞去，徒增了我许多乐趣，加之，我整个夏天都在没有遍数的再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让我有了更多关于生命的思考和参悟。

　　 燕子飞走了，女儿也去北京应聘工作了。其实，女儿就像小燕子，可我绝不像燕爸爸那样，我心疼女儿，不想她出去闯，在我身边，有个安稳的工作，这是我给她的规划。但女儿出去打拼，这是她唯一一次没有听从我的意见，也好吧，让她去见见世面，即使有一天，回来了，也长了很多见识。

　　 今天是九月一日，开学的日子。学校又新来了百十名一年级新生，这些小燕子是来练飞的，真希望他们离开这个“窝”的时候，都能飞得和白云一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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