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12-12 22:31:15 | 作者:陈墨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6次
1.
以前姥爷在的时候,宅门外头栽着一棵合欢树,有两人展臂合抱那么粗。仲夏时候,左邻右舍的人爱在树底下乘凉,三四个搭起个洋牌场子,男人们不喜女人打的花牌,长条洋花底子的牌,他们捏着不自在,又显得十分女气,他们打洋牌。因村子南头也有场子,淑慧奶奶门口放着个大磨盘,后来驴死了,再用不上磨盘,把底下垫脚的石头取了,那盘子矮了一截。男人们拿它当圆桌使,农闲时候围坐着抽一袋子旱烟,打打洋牌,赢几个小钱。
珠玉在前,姥爷门前的场子人就比较少了。自然,大多时候人们都是很忙的。合欢树底下的场子经常有得空儿的时候,那就只剩我和表姐征用啦。我们不打牌,我年纪小只会弥竹竿(一种扑克的简单玩法),她也不和我玩那个。我们从地上拾那些落下的叶子,合欢树上落下的叶子向来都是常绿的,用老拇指和食指从茎的底下捋抽上去,芝麻开花似的拔高在指尖凑成一小簇,然后把蒲扇似的叶茎连着叶脉随手一扔,下来才是大戏,右手一扬,漫天的绿瓣都在风里飘扬,很漂亮。
表姐是小舅舅的孩子,因母亲晚婚,我上头还有一个姐姐,故而表姐要比我要大七岁。小舅舅和小妗子的过去又是另一本难念的经,那时候姥爷姥姥看中同村一个姑娘,憨厚实在,只是长得不大登样,嘴唇很厚,右边眉毛上还有一颗豌豆大小的黑痣。小舅舅说什么也看不上,后来他在大舅的介绍下,去城里菜市场收摊位费,认识了个他嘴里盘正条顺的女人,那个女人被他吹成仙女儿,小舅舅磨得姥爷姥姥花了大价钱出彩礼,才把人娶回来。两个人走到一起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小妗子脾气大得吓死人。后来我放暑假去姥姥家住,总能听见那边摔锅碗瓢盆的响动。
表姐不是很讨小妗子的欢心,她总是活得小心翼翼,我听母亲说,小妗子生了表姐后,还不到三天,就跑回娘家坐月子,往后在外头玩着,竟是几年都没回来一趟。我姥姥年轻时候脾气大,骂的整个村子都能听见,什么“什么虎毒不食子啦”、“天底下竟有这么狠心的娘老子”,可是骂也不顶事,她依旧得一把年纪把表姐带着。没有母乳,便讨来羊奶喂。姥爷是个甩手掌柜,姥姥因高龄又做爹来又当娘,脾气难免盛些,表姐就在这骂声里长大了。
我小时候是很黏表姐的,她比我大几岁,念书也自然比我快一些,我还没有学到的诗词,她学到了都念给我,教我提前背诵。再学到时候,诗文后头总有全文背诵,而我已经提前学过,省下不少力气。
2.
前几年回去的时候,小妗子并不在表姐身边,听他们说,小妗子混迹在牌场子里,小舅舅叫不回来,就供着她打牌。表姐十几岁时候,小妗子开始偶尔回来一趟,回来也不是看女儿,就是讨钱。那几日往往装得很乖巧,操持家务,也做饭,真是一个好媳妇儿了。等把小舅舅的工资再骗到手,便翻脸不认人,又去牌场子里混。
我那时候寒暑假都去姥姥家住,对小妗子很陌生,一年里偶尔见上一面,也一时认不出她。因她对我一向客客气气的,会主动同我打招呼。虽然染着一头古怪的红发,我倒也不觉得她十分坏。大人谈事情时候提到她,又有说她不干净的,跟牌场子那些男人不清不楚,我去问姥姥,姥姥不肯对我多讲。母亲回去便告诉我,那话不能当着人前说。
暑假时候,电视里放《神雕侠侣》,我只对那只雕惊异,好奇它如何比人都要聪慧,练得一身奇功,表姐却为剧里那些爱情故事而神往不已。
那剧挠得人心神痒痒,又没有放到好时候,得等到半夜十二点才播。我们俩和姥姥姥爷睡在一个炕上,后来回过头想想只觉得惊异,怎么挤得下?母亲说那算不得什么,他们以前六七个人都在一张炕上挤着,不也一个个浑全长大了。
那时候没有闹铃,我们得撑着眼皮。姥姥姥爷是十分不赞成我们半夜看电视的,因他们觉少,且晚上七八点便睡,我们起来放电视,又得搅扰他们。但是说上几次,便也随我们去了。墙上有挂钟,可人躺在温热的炕上,就犯瞌睡,又十分想看那剧。我和表姐便约定好,你瞌睡十分钟,叫醒我,我再撑十分钟,再叫醒你。
有时候,我们两个太瞌睡啦,一睡下去睁眼就天明了,第二天醒来便互相埋怨,说是对方的错。
表姐那时候是喜欢杨过那样的大侠的,我喜欢老顽童周伯通,对里面每个人的武功招数津津乐道,我和她说不通,但也有人与我能说到一起。
家的两兄妹,与我姥爷同姓。那个哥哥大概是喜欢我的表姐的,他年纪要比我表姐要大一些,比我就更大了。
3.
我喜欢的是那家的妹妹,她只比我大两岁,比起表姐,我们更有话说一些。在我迷上武侠剧时候,邻家哥哥便支使妹妹叫我过去玩,他用钉子钉了烧柴的木头,削成一把剑送给我。偶尔也参与我和他妹妹玩的小游戏,甚至会在房梁上搭好秋千,叫他妹妹邀我过去,在推我们荡秋千时候,他总要套我一些话,类似于表姐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这些不算是什么机密,我都一一答给他。
而我说的那些小玩意儿隔不了两天,便会出现在表姐手里。
有一回碰到过会,不晓得你们听说过没有。每个村子都是有自己的好日子的,不是过年,也不是过哪个节,就是单属于这个村子大日子,大人们把那叫作过会。这时候,很多人都会从很远的地方,把一些好菜好肉好玩意啦连夜都拉过来,沿村子的主街,将摊子摆成一条长龙,溢出来的部分就委屈灌进小街里。一户人家早上吃的那顿是臊子面,下午三四点还有一顿大餐。冻肉会提前备好,火腿也切成厚片、码在盘子里打一个旋儿堆着。凉菜之外还有热菜,都是一些掺了各类肉的硬菜。我不爱吃面,但很喜欢这种会。会上有一些套圈、摇骰子的游戏令我十分沉迷。
各个村子之间,会的时间间隔是很相近的,我在摇骰子一事上大输几场,心生气馁。因庄家往往赢面更大,便决心趁着别村过会时候作为庄家大干一场。我同表姐提前准备着,拿暖壶的盖子做几个盛放骰子的盅。每个“盅”里要放三个骰子,我们凑不全,恰逢我又和邻家的女孩子闹了矛盾,我便怂恿表姐去向邻家哥哥借骰子,自己则远远躲起来观望。邻家哥哥似乎很意外表姐会主动去找他,将家里搜刮了个遍,慷慨地借了我们很多个。
他们在墙根下的花椒树底下说了好一会儿话,表姐回来时,我问她邻家哥哥有没有说他妹妹这两天在做什么,表姐没提。晚上回去却忽然告诉我,“骰子左右摇是一二三,上下摇则是四五六的情况比较多。”我问她这是谁告诉她的,如果提前知道这样的诀窍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让我白白输掉了母亲给我的零花钱。她又支支吾吾不肯说。
那时候有些人家的楼顶还是圆木架起来的,有些人家是楼板铺就的。姥姥家和邻居家的楼顶是相连的,夏天晚上,大人们都在门外纳凉,我们在楼顶。我和邻居家的女孩儿已经和好,楼顶也不过是抬腿就能跨过去的矮墙,我们俩早已按捺不住,凑在一起。但是表姐比较扭捏,只肯站在顶上靠东的地方,既不和我们挨得近,也不肯去邻家的顶楼,邻家的哥哥仿佛也变得呆起来,不似白日里逗我们的好性子。
我和邻家女孩儿玩累了,便叫各自的哥哥姐姐们把两张席子拼在一家楼顶上,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他们倒也不是很抗拒。只是表姐和邻家哥哥,一个坐在席子西头,一个坐在东头,仿佛牛郎织女一样,一年才肯搭一句话。
往往没过一个小时,姥姥就唤我们下去睡,因那时候没有蚊帐,待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被蚊子咬出很多个红疙瘩,大人们也怕孩子们在露天的顶楼睡会着凉,故而不到晚上九点就催促我们快些下楼。
4.
表姐的手是很巧的。过年时候,孩子们是要打纸灯笼的,下面得坠着萝卜头撑着才不会使燃着的红蜡栽倒。每逢过年打灯笼,我的灯笼总是最别致的。因表姐会给我的灯笼上用姥爷的毛笔画上一些小毛鸭、长颈子鹅之类的小动物。我也因此而洋洋得意,在灯笼大战里愈斗愈勇。
灯笼战时候,整个村子的小孩子都要搜罗来一些小石子,满村子疯跑,用小石子砸灭别人的灯笼。被砸灭后,风又很淘,左右颠倒着吹过来,蜡烛往往再很难点着。一年到头就这么几天是孩子们最恣意的时候,大人们也不再拘着我们,任由我们晚归。我的灯笼被袭击的次数多了,很早便破了口子,蜡点着后又很快被恶风扑灭。邻家女孩儿便说他哥哥还有一个,让我和她一同去取。
邻家哥哥没有表姐那样的好兴致,画一些动物充作灯笼壁,只是用圆珠笔抄写了一些诗文在上头,字密密麻麻的。夜里黑,我懒得看分明,只管拿了去用。新灯笼的结局依旧很惨烈,回家的时候,那灯笼比我的上一个还要破。表姐见我拿着的灯笼不是原本那个,问了一句,我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
过年的那段时间,我们小一辈的全被赶到东边的屋子去睡,东边屋子的是木床而不是包谷杆烧的炕,那晚我起夜迷迷糊糊的,便看见表姐在台灯底下用浆糊粘那个破了的灯笼,每黏好一块,便就着昏暗的灯去细细看那红纱上抄写了什么样的诗。
我问她怎么还不睡,她吓一跳,似乎很难为情。我困极了,回来便睡,也忘了她怎么回答我的,只记得那晚暖橘色的灯很暗,但是表姐的神情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柔和。
5.
我年岁渐长,表姐也高中毕业啦,大舅又托了人,给表姐找了村子不远的小学做老师。
我后来回去,发觉她在旁人面前,变得一板一眼,人也严肃起来,也开始和大人们谈一些事情。而我只是个头长了,他们仍拿我当小孩子。只私下对我时候,表姐才恢复了一些孩子脾气,愿意陪着我说一些稚气的话。我们依旧会在姥爷门前的合欢树底下玩耍,把蒲扇似的叶脉上的细碎叶子拿手捋上去,撒的满地都是。
表姐这个时候已经不喜欢杨过了,轮我喜欢了。她开始倾心于《陆小凤传奇》里花满楼那样心如皎月的儒雅公子。我听到姥姥谈论表姐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让姥爷替小舅舅多上点儿心。我便去询问表姐,她要嫁人了吗?嫁给谁?
那晚表姐破天荒跟我说了很多私密的话,她希望将来的另一半也是老师,那样两个人会有很多可谈的事。我问她就和我们俩现在一样吗?她只是笑笑摇摇头。
随后的一年里,因为面临升初中,我假期便没有再回去。但是那一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大舅和小舅分了家,将姥姥的一个院子划成两块,菜圃的砖头围栏也推倒了,方便他们在中间垒起一座高墙。
那时候小妗子开始沾家了,表姐似乎也短暂得到了来自母亲的、久违的温暖。我那个时候已经是逢年过节才会回去姥姥家了,小妗子和姥姥的关系依旧不好,往往隔着一堵墙还能互相指桑骂槐。姥姥曾经托姥爷关照表姐的婚事也搁浅了,因小舅舅和小妗子说他们会自己看着办。日子照旧往前走,表姐和小妗子的关系似乎也变得融洽起来。
可世事无常,邻村一个做木板的男人看上了表姐,那个男人风评是很差的,据说人也很混。他先用高额彩礼哄得小妗子同意这门婚事,又天天跟着表姐身后转悠、送上的东西即便被表姐推掉,也在人前挂着笑脸。等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便含沙射影说表姐早已同他有了关系。
闲话越传越多,小妗子甚至扬言,她的脸都被表姐丢尽了,如果表姐不嫁就是不孝。姥姥是哭着打电话讲给母亲的,可姥姥尚且无能为力,母亲又能如何呢?我听母亲说起这件事,只觉得十分愤怒和荒谬。再传来消息时候,已经是表姐定了婚期的时候。
表姐结婚的时候,我和母亲是提前回去的,作为新嫁娘,她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气。我知道,嫁给那个人,她是极不情愿的。那天所有人都围着她忙来忙去的,她在她们的摆弄下,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只到晚上时候,她悄悄在我的枕边放了一本《白鹿原》,那书扉页上写着她的名字。
表姐出嫁那天,村里很多人都来捧场,邻家哥哥没有回来,而我的表姐也在一串串鞭炮声里嫁作他人妇了。
6.
婚后的表姐很少回姥姥家,我回去前,会提前跟她讲电话,她才回姥姥家一趟与我说说话。她那样好脾气的人,当天也只肯待到姥姥身边,不愿意到小妗子那边打一声招呼。
表姐的丈夫我见过一次的。表姐有一年来我家里拜年,那个男人是一同过来的。那天,表姐的手上提了很多带给我们的东西,而那个我所谓的表姐夫,竟做起甩手掌柜来,没有帮表姐拿上一点儿。那天他们过来时候已经很晚了,母亲便留表姐和那个男人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
我平常放假时候是很爱睡懒觉的,但是家里有客人了自然不能这样,母亲也不允许我那样惫懒。我起来时候,表姐已经和母亲在厨房里忙乱了。而那个男人,竟然呼呼大睡到大中午,中途表姐叫了几次他都不肯醒,表姐大概是很难堪的,因为那往后,便只有表姐自己一人来我们家拜年了。
后来表姐来的次数愈发少了,往往是母亲去看她多一些。那时候母亲提起表姐,总唉声叹气,说她命不好,遇到那样一个人。我那时候已经有了新的玩伴,同表姐的联系也愈发少了,过年时候会在老家见上一次,表姐也鲜少回姥姥家了。她的年纪也不再拿姥姥姥爷的压岁钱了,终于只剩我盼着过年了。
那个时候的表姐,整个人就像个装满腌菜的陶罐,砸在地上发出的响儿也是闷的。我答应母亲不去问,但是晚上睡得时候,还是看见表姐的颈子上,胳膊上都是伤,她以前额头都是露出来的,现在也用厚厚的刘海儿盖住。我想,那头发遮住的只可能是更可怖的伤口。
大概是我上高中的第二年,晚上放学时候看见母亲红着眼,看样子已经哭了很久了。然后第二天我们就一同回了姥姥家,又一次一起参加了以表姐为主人的仪式。表姐大概没有力气继续教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了吧,才用一瓶农药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可我明明记得,她是喜欢过杨过那样很勇敢的大侠的。
办白事的时候,往往各式的菜甫一上桌,那些来参加的妇人们便将大部分的好菜好肉倒进自己带来的盆里、袋里,嘴上说着要带去给家里的某某孩子。她们碰过了,我便不肯再吃,同桌的母亲低声教我勿要假清高。她只是不知道,我其实一口也吃不下去,和邻桌几乎没有动筷子邻家哥哥一样。坐在我旁边的是我的母亲,而坐在邻家哥哥旁的是他的妻。他们是一对模范夫妻,因在县上同一个中学授课相识,于这一年新婚。
哦,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们,我和表姐曾也是吵过架的,在我上初中时候。有一次回去姥姥家,因我那段时间不肯好好读书,表姐自母亲口中听说了,便要劝诫我。我和她吵得不可开交,又说不过她,干脆掀开她的袖子,表姐细瘦的胳膊上露出青紫的淤痕,我问她,读书有什么用,你这么喜欢读书,最后不还是跟了这样的人?
我说完就后悔了,我怎能这样伤害她?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适逢连着两天下了雨,外面的路很潮,我不想面对她,便故意离家出走。专挑了偏僻难行的路,从地里穿进去,鞋子不断泞在泥地里,要很用力才能拔出来。
村子的东北边有一座很高的塔,隔很远的地方也看得到。我私心计划着穿过田地和东边的桃花林,走到那个塔底下,再走回去。这样也不丢面子,回去撒娇讨个饶这件事就翻过去了。
那天,是表姐第一次拜托邻家哥哥,竟是为了找“离家出走”的我,两个人在桃树林里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我听了整整二十分钟才肯现身。
他们把我带回去,姥姥也教训我一顿,还顺便夸了邻家哥哥有能耐,现在在县上的中学教书了吧?邻家哥哥说是。
我听了心里有些触动,因记起表姐说过,她希望将来的另一半也是老师。可当我看向表姐的时候,她已然面无表情得像个木头美人了,这时候,邻家哥哥也同姥姥告别了。
他们在堂屋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7.
我把《白鹿原》那本书带回家了,很多年我都没有碰过表姐送我的这本书。后来再看的时候,竟已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了。在《白鹿原》里,陈忠实先生用一种极为悲怆的方式,将田小娥不甘的一生写出来。故事里的田小娥无疑是勇敢的,她与不同男人有着情感纠葛,旧时代的女性对于命运的挣扎与呐喊也都无声渗透在字里行间。而后我读了很多遍,才意识到,或许那个时候,表姐想要传递给我的是一份她讷于言,不敢、也不能的勇敢。她或许是希望,在我往后的人生里,能在这个各色人等混杂的世界里,像田小娥一样,替她活成一朵拥有自由形态的精灵之花。
姥爷过世没两年,我听母亲讲,小妗子把门口那棵合欢树给卖了。后来姥姥被接进城里住,我没有足够的理由再回去。
再见到姥爷家的门口,就已经是梦里了。我看见一群陌生的小孩子们从地上拾那些落下的合欢树的叶子,用老拇指和食指从茎的底下捋抽上去,芝麻开花似的拔高在指尖凑成一小簇,漫天的绿瓣都在风里飘扬,悠悠落在泥土地上。
我很向往,但是却仍伫立在原地,没有一起的玩伴给我那样的勇气,让我可以像小孩子一样嬉闹。本该有的。我往旁边看去,这时候孩子们也都消失不见了,那里只有个空落落的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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