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痕迹2

胶东是丘陵地区，虽然没有高山大川，但绵延起伏的无穷无尽的山峦，也练就了人们的腿脚。走个十里八里山路都是家常便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在行走中煎熬着。

转眼已是寒冬腊月，天不亮，叶子就被冻醒了，哼哼唧唧往爹的怀里钻，爹摸摸叶子冻的冰凉的身子，赶忙把叶子搂进自己怀里，再看看儿子，盖了一截破被角，后背露在外面，又赶忙把被子往儿子身上拽了拽。家里没有一点热乎气，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柴火烧炕取暖？饥寒交迫时睡觉就是最大的享受，短暂的睡眠能让人忘记饥饿和寒冷，可一旦醒来，饥饿和寒冷又会变本加厉。叶子爹再也睡不着了，他坐起来呆呆地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天刚蒙蒙亮，叶子爹想，与其在家受冻挨饿，还不如带孩子们出去讨饭，一方面活动开了身子有点热乎气，就不觉得冷了，另一方面，兴许还能讨到一口饭垫垫饥肠辘辘的肚子。于是喊起两个孩子，叶子爹拾起杵在门后的棍子，（这么长时间讨饭，叶子爹已经总结出经验了，棍子是必备的工具，用来驱逐村子里的恶狗，雨雪天，翻山越岭还可以当拐棍）把褡裢（所谓的褡裢，就是叶子爹自己用旧裤子改成的，两条裤腿各做成一个口袋中间连起来，往肩上一搭，讨来的吃食放进口袋里，腾出手来抱着叶子）往肩上一搭，背起叶子，领着儿子，开始了一天的讨饭生活。

临近晌午，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大地，爷仨身上也慢慢舒展开了。今天收成不错，讨到了一块玉米饼，两个地瓜，一些零碎黑面饼子，还有个奶奶看着叶子冻的可怜，把自己的一件夹袄给了叶子。一上午跑了好几个村子哥哥有点累了，爹说，坚持一下，爬过了这座山梁，咱们就找个地方歇歇！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往下一看，一个错落有致的村子就在山下。叶子爹说，山下窝风，正好可以晒着太阳垫垫肚子，歇歇脚。于是一家三口一溜烟就来到村头，村子旁边有一条小河，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能看见下面的水还在静静地流淌。村口没有人，也没有恶狗挡道，难得的温馨祥和，让人不禁忘记了贫困与饥饿。叶子爹找了个向阳的山墙头，坐在被太阳晒的温暖的石头上，取下褡裢，拿出一块零碎的饼子给兄妹俩分开，自己把碎渣到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看着两个孩子吃。

一家人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暂时忘记了生活的困苦。叶子和哥哥坐不住，一边吃着饼子一边到旁边的小河沟里玩耍，爹看着叶子乱糟糟的头发像一小堆乱草似的扣在头上。由于天天跟着风吹日晒，脸上都冻出疙疙瘩瘩的冻疮，再让鼻涕一抹，风一吹，脸皮被皴裂的一道一道的，小手也冻的像一根根紫色的萝卜，身上穿着用叶子妈的旧棉袄改过的大花棉袄，袄袖口由于经常擦拭冻出来的鼻涕，已经变得油光锃亮。那被皴的小脸上还能依稀看见擦鼻涕留下的痕迹。叶子妈还活着的时候，叶子多么干净好看啊，爹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了……

叶子爹来到河边用石头砸出一块冰窟窿，里面的水立马向外冒着热气，爹把兄妹俩叫过来，给他们洗了把脸，自己也洗了洗，唉……多长时间没洗脸了……叶子爹用他那粗手指头当梳子，蘸着水好不容易，把叶子头发梳开了，心想趁着暖和给叶子抓抓头发里的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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