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6-13 20:28:34 | 作者:一隻鹿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7次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有些人经历了人生巨变之后,最终变得更坚韧、平和,而另一些人却分崩离析、停滞不前?
事情发生之前,我们很难预测谁会破而后立、涅槃重生,谁又会用尽了全力也只是在挣扎中勉强度日。
当然,我们都希望自己能是前一类,但实际上当那些动摇我们现有世界观的灾难或危机发生时,我们将如何应对是很难说的。不过的确存在一种心理理论,可以对这种转变的发生机制进行解释——这种理论即积极分裂/良性解体理论(Theory of Positive Disintegration,TPD)。
“解体”(Disintegration)一词可能会你让摸不着头脑——这个词通常用于某些解离的情况,比如某物完全分解,被烧成灰烬,被浪潮冲走,又或被风暴吹散没了影踪。
这一理论的建构者认为,当灾难来袭,我们之前的自我或自我认同感像微风卷落叶一样被吹走时,也是我们可能发挥出最大成长潜力的时候。
当我们不仅开始质疑自己所知道的,而且开始质疑我自己是谁,我们便能够拾起想要保留的那部分自我,扔掉不想要的那部分,然后构筑出新的、与真我相应的自我同一性。
当然,转变并不总需要大型灾难才能引发,但一位善于观察的心理学家注意到,类似的境况是促进改变发生的催化剂,并从哲学角度趋入对人格发展进行了探寻——这位心理学家所提出的理论已经存在了几十年,至今仍然具有相当的说服力和影响力,尤其是在是在理解和帮助有天赋的孩子的成长方面。
1960年代,波兰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东布罗夫斯基(Kazimierz Dąbrowski)提出了TPD,解释了人格在整合与解体中的发展过程。 东布罗夫斯基的童年深受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影响。战争开始时他只有12岁,青少年早期几乎都是在战争中度过。亲历了人间悲苦的东布罗斯基,观察到一些人在战乱中崩溃坍塌,而另一些人却获得了自性的成长和人生的意义。
为什么会这样呢?东布罗斯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最终形成了良性解体理论,这反过来又为现代创伤后成长(post-traumatic growth)模型奠定了理论基础。
他的人格理论强调心理不适(psychological discomfort)在人格发展中的作用。这与多数理论的假设不同——有的人格理论中,每个阶段或水平的人格发展都是平稳过渡到下一级的,而良性解体理论则指出发展是被内部冲突、焦虑甚至创伤所驱动的(Mika, 2005)。
东布罗斯基注意到,那些借着危机或创伤浴火重生的个体,往往具备一种心理超敏性(psychological extra-sensitivity)或“激越力(overexcitability)”,使得他们能够以更强大、更深层、更个人的方式去经历人生中的危机。
这些个体对创伤事件更可能出现反思与认知重评价的反应,这一行为可以推动他们进入并通过东布罗斯基提出的五个发展水平,整个发展过程受到下面3个因素的影响:
第一因素:这个因素起源于自我的最基本和最本能的层次;它是饥饿、性和竞争等生存本能的遗传表达。第二因素:来自教育、人际关系和一般社会环境的外部影响;这一因素驱动着我们大多数的日常行为——我们很少意识到自己是在如何做出每个日常决定的,因为社会化和构象往往是发生在我们的意识之外的。第三因素:第三个因素是自主因素;它来自于我们所做出的一切有意识的选择——那些关于我们所认定的自己看重的东西的选择、我们决定拒绝或接受的价值观/社会期待的选择。这个因素驱动我们更遵从本心行事。你或许已经注意到了——这三个因素其实跟弗洛伊德的本我-自我-超我理论有些相近。
具体而言,第一个因素类似于本我(id),即只关心满足生存需要和按动物本能行事的那部分人格;第二个因素与自我(ego)有一些相似之处,因为两者都体现了与他人互动和从环境中获取线索的重要性;第三个因素反映了超我(super ego)对我们所认为的是非黑白的关注,并根据我们的个人道德和价值观来进行决策。
尽管东布罗斯基原本可能并无此意,但他的思想确实与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存在相互映射之处。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弗洛伊德的思想对心理学的影响之深远,是如何从1900年代早期延续至中叶,且至今余波仍在的。
TPD的五个人格发展阶段
首先,需要注意的是,并不是所有个体都能够自下而上地通达每一个发展层级。事实上,似乎只有那些在东布罗斯基的理论中被认为是具有高潜能或高度激越力(overexcitability)的个体才有可能通过全部的5个阶段,从而发展出完备形态的利他人格(话虽如此,这些个体中的大部分可能在中间某个阶段的解体中陷入停滞)。
1.初级整合阶段(Primary Integration)
初级整合是最基本、最原始的发展阶段。这一阶段是由第一个因素驱动的——个体唯一关心是基本需求和欲望的满足。这个阶段的个体(多为幼童)尚无与他人建立深层或有意义的关系的需求,也还没发展出足够的同理心、同情心或对他人需求的关心(Bailey, 2021)。
2.单层解体阶段( Unilevel Disintegration)
第二阶段受第二因素支配,主题在于从众和社会比较。在这个阶段,个体关心的是“融入(fitting in)”,并很容易受到他们所在的社会群体的影响。存在一些个体会开始质疑社会群体强加给他们的价值观和信念,并开始探索他们自己的价值观和个人信念。
3.多层无序解体阶段(Multilevel Disintegration)
在第二阶段对自己的价值观和信念发生了质疑的个体将在第三阶段开始形成自己的个人信念和价值观。他们会留意到“事情是怎样的(the way things are)”和“事情应该是怎样的(the way things ought to be)”之间的区别——这种意识可能会引发负面情绪(如羞耻或内疚),当他们在回望自己的过错,以及质疑自己和自己的道德立场时。
4.多层有序解体阶段(Directed Multilevel Disintegration)
第三阶段的质疑和发现开始让位于越来越多的、受目标和价值导向的行为。个体意识到自己是谁、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要如何行动才能成为真实的自己。第四阶段的个体发自真心地关爱他人,并依从这种同理心来为人处世。
5.再整合阶段( Secondary Integration)
个人价值观和行为之间的一致性,是东布罗斯基理论中人格发展的最高阶段。到达这一阶段的个体,根据自己的高层级目标(如世界大同)来调整和改善个人行为。此时,个体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理想人格,形成了内在的平和,所有的行事动机都源自本真的同理心和自主性。
这五个阶段可能会让人联想到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两种理论都有人格的分层发展。实际上东布罗斯基与马斯洛确实多有来往,并互为对方的学术拥趸(Tillier, 2021)。
根据东布罗斯基的理论,有的人会比其他人有更高的发展潜力。这并不是说一个人最终一定会趋向某个特定的发展阶段,而是个体具有与人格发展相关的内在倾向。这种内在的潜力受到其他一些促进发展进程的因素的影响。 激越力(Overexcitability)属于先天的/遗传的发展倾向的因素。根据东布罗斯基的说法,激越力是对刺激的一种“高于平均水平的反应”。这种激越力可以在下面五个不同领域中体现:
1.精神运动方面(Psychomotor Overexcitabilities)精神运动方面激越力的表现是,个体可能精力过剩,比其他人说话更频繁和更快,容易冲动和争强好胜,可能会转向过度工作来处理压力或其他问题。
2.感官方面(Sensual Overexcitabilities)感官方面激越力的表现是,个体感官感受可能过度活跃,五感高度敏感, 对美妙的事物,如音乐、自然风景等有着强烈的感受力,可以从审美对象中获得异乎寻常的满足。
3.想象力方面(Imagination Overexcitabilities)想象力方面激越力的表现是,个体具象化能力强,兼具非凡的创造力与想象力,直觉敏锐、视觉记忆超群;因为常常可以在想象活动中获得高度满足,所以喜欢做白日梦,或钟情于诗歌、音乐、戏剧等,但同时也可能存在虚实不分的倾向。
4.智力方面(Intellectual Overexcitabilities)智力方面激越力的表现是,个体可能拥有强烈的好奇心,抽象思维与逻辑思维能力强,具备不同寻常的学习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喜欢思考与分析问题,并能够保持超常的专注力。
5.情感方面(Emotional Overexcitabilities)情感方面激越力的表现是,个体的共情能力强,且情感深度、强度远超常人。这些个体还可能非常敏感,焦虑抑郁、哀伤恐惧等情绪感受比一般人更强烈和/或持久;出于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他们关注社会正义,可能会对非正义及伪善产生强烈反感。
根据东布罗斯基的观点,具有激越力的个体,其个人发展潜力更大,因为他们所建立的看待世界的角度是不同的,从而对自己个人经历的诠释也就更具有生命意义(Dąbrowski, 1972)。
虽然仅凭激越力本身并不足以使个体通达五个阶段直至登顶,但它在个人潜力方面起着很大的作用。特殊的天赋和能力,以及受第三因素驱动的强烈自我表达(如自主选择、自我决定等)也会影响一个人的发展潜力。 已经有研究表明,那些最有天赋和才华的个体,同时也是最有可能至少在上述的一个方面表现出了激越力的人(Silverman & Ellsworth, 1981)。
尽管一些极具激越力的个体在外部因素的推动下,顺利进入了人格发展的各个阶段,但依然有其他一些个体因为缺乏有利的发展环境,乃至于发展受阻的环境中,而反过来为自己的激越力所苦。
对前者来说,激越力可能会让他们在心理上、情感上、身体上或其他方面充满能量;而后者(尤其在儿童时期)可能因为激越力出现一些怪癖或“出格行为”,因此不为其所在的社会群体所接受,并最终需要心理健康专业人士的帮助来应对。
一般来说,具有激越力的个体在心理咨询中会需要咨询师投入额外的时间和关注,因为他们对周围环境、自己的感官和感受格外敏感,这可能会使他们难以集中注意力,或者难以从一般人的角度看待事物。
虽然这种不同的视角有时对他们是有益的,但它常常也可以成为一种障碍(详见:《存在性抑郁 | 积极分裂与抑郁的意义》)。
东布罗斯基认为,即使那些最发展潜力的个体,也可能囿于其所处的社会或文化环境而陷入发展停滞、困顿不前。因此,咨询师在面对具有激越力的来访者时,至关重要的是为他们提供一种有益于帮助他们充分发展出潜力的、安全而滋养的环境。
需要注意的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案取决于来访者的激越力类型。个体所具有的激越力的类型不同,相应地,为他们所制定的咨询或治疗方案也会有所不同。但无论是哪种或哪几种类型的激越力,都存在一些具体的应对策略:
1.应对精神运动激越
对于那些身体能量过剩的个体,心理学家Bailey(2021)建议帮助他们找到结构化的方法来释放这些能量。除了放松训练外,物理疗法和感觉整合技术(sensory integration techniques)也可能会有帮助。
对于那些精力尤其旺盛的个体而言,可以考虑通过药物治疗,让自己更好地专注于当前的学习或工作任务,进而展开自我控制策略的练习。此外,如冥想、正念、深呼吸等放松技巧也可以让个体在精力无处安置的时候得到有效舒缓(详见《关于冥想和正念,你至少应该知道这些》)。
2.应对感官激越
对于存在感官激越的个体而言,可以通过建立起更强的自我控制能力来缓冲激越力潜在的消极影响。如果容易被感官刺激而导致认知负荷过重,可以尝试在咨询师的帮助下学会识别触发因素、理解自己的反应,从而采取相应的措施来减少日常生活中的失控频率。物理治疗或者脱敏技术也可以帮助摆脱对过度刺激的侵入性反应。
3.应对想象激越
虽然想象激越并不见得是件坏事,但对于那些比一般人更容易迷失在想象中的个体而言,他们同时也更可能受到消极倾向的影响而迷失自己——比如妄想和其他脱离现实的行为。因此,有时这些个体会需要一些帮助,以分清现实和幻想之间的界限。为了稳固他们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结,咨询师可以尝试将他们想象力的方向拨往艺术与创造而非自我孤立。
4.应对智力激越
对于智力激越的个体,他们中的一些可能会忽视自己的情感或道德发展,只追求智力上的成就。而心理学家和咨询师的任务则在于帮助他们平衡这种只追求智性发展而无视生活中其他重要领域的倾向。通过咨询,这类来访者可以通过学习一些策略来抵消这种过度理智化,比如有意识地更常使用自己的想象力,发展音乐或艺术等方面的兴趣等。
5.应对情感激越
存在情感激越的个体,他们看待世界的视角以及伴随这种视角而来的可能问题都是相对独特的。他们可能需要他人对自己作为一个人类个体的存在的认可。他们也往往需要咨询师更多的支持和共情。
心理学家伊丽莎白·米卡(Mika,2002)鼓励使用诸如电影疗法(Cinematherapy ,利用电影来反观自我和下一步的发展)或阅读疗法(Bibliotherapy, 通过阅读来反观自我和下一步的发展),以及前面所提及的一些放松技巧来帮助情感激越的个体。
此外,还可以通过重构技术(reframing techniques)帮助这些个体从新的角度看待自己的问题和激越倾向,从而减少心理痛苦,更好地接纳并拥抱自己独特的一面。
最后的话
前文简要概述了东布罗斯基的良性解体/积极分裂理论(Theory of Positive Disintegration,TPD)。这个包罗万象的人格发展理论发轫于东布罗斯基小时候对战争的种种残酷的直接体验。
虽然这种悲剧性的、深刻改变人生的经历可以是个人成长的推进器,但也可能会让人陷入生命的停滞期。TPD试图解释为什么有些人在灾难性经历之后,去旧存新成为了更坚强、更智慧、更真实的自己,而另一些人则分裂解体,难以在世界观破碎之后进行自我整合。
出于篇幅限制,在这里能向大家展现的仅是TPD庞大架构中的一小部分,如果希望对人格发展有进一步了解,可以考虑将下面这些文献加入阅读清单:
弗兰赛拉,道尔顿. (2021). 个人构念心理咨询实务 (王堂生 等译). 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彭明辉. (2021). Overexcitability 与人格发展潜能(网络文章). 訾非. (2005). Dabrowski的人格发展理论及其对超常教育的启示. 心理科学进展, 13(6), 728-733.Ackerman, C., E. (2021, Oct 27). Theory of Positive Disintegration 101: On Becoming Your Authentic Self. Positive Psychology. Bailey, C. L. (2021). Overexcitabilities and sensitivities: Implications of Dabrowski's theory of positive disintegration for counseling the gifted. Counseling Outfitters.Dąbrowski, K. (2021). Positive Disintegration. CA: Maurice Bassett Publishing.Dąbrowski, K. (1972). Psychoneurosis is not an illness. London: Gryf Publications.Mika, E. (2002). Patterns of overexcitabilities in gifted children – A study. In Proceedings from the Fif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f the Theory of Positive Disintegration, Fort Lauderdale, FL.Mika, E. (2005). Theory of positive disintegration as a model of personality development for exceptional individuals. Talent Development Resources. Mendaglio, S. (2008). Dabrowski's Theory of Positive Disintegration. Arizona: Great Potential Press.Mendaglio, S. & Tillier, W. (2006). Dabrowski's Theory of Positive Disintegration and Giftedness: Overexcitability Research Findings. Journal for the Education of the Gifted, 30(1), 68-87.Silverman, L. K., & Ellsworth, B. (1981). The theory of positive disintegration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giftedness. In N. Duda (Ed.), Theory of positive disintegration: Proceedings of the third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pp. 179-194).Miami, FL: Xerox.The End.
编译:一隻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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